道士眼簾微垂,卻連氣也懶得再嘆一口了。 他的寶劍雖能斬殺魑魅魍魎,可也斬不盡天下窮兇極惡之輩,他雖身懷濟世救人的醫術,可也救不了這些兒慘遭屠戮的百姓。 世道如此,便是他道爺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吶! 唯一能做的,終究只是替死者唸誦經文,藉此超度這些可憐的亡魂罷了。 道士俯下身,盤膝而坐,輕聲唸誦: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王舍城耆闍崛山中,與大比丘眾萬二千人俱。一切大聖,神通已達……。” 小院當中迴盪起低沉渾厚的唸經聲,悽然的哭聲漸漸聲不可聞。 阮青眉頭微蹙,她已然聽出了道人所頌唸的並非什麼道經,而是…佛經?! 雖心中有些兒奇怪,卻也沒多說什麼,她轉過頭去,瞧向了這村子裡僅存的三人,兩個年長些兒的婦人,與先前救下的那位少女。 其中有位衣衫不整的婦人,正痴痴呆呆坐在那兒,亂糟糟的頭髮披散下來,與臉頰的淚水黏著在了一起。 婦人懷中抱著個四五歲的男娃子,那娃子雙目緊閉,白生生的脖頸處被劃了道猙獰的口子,皮肉外翻,早已沒了氣息。 “唉…!” 阮青見此,只覺得胸中意氣難平,她緩步走上前,想要安慰對方几句。 孰料。 不等她走到近前,那婦人不知從哪兒摸出個簪子,尖銳的一端對準了自個兒喉嚨,用力一按,接著便有一道刺目的殷紅從喉嚨處噴濺開來。 阮青腳步頓住,緊咬住嘴唇兒,將將抬起的步伐,卻是如何也難以落下去。 “孩…兒…娘來陪你…!” 婦人嘴角含笑,斷斷續續的唸叨著,每個字都伴著鮮血迸出,染紅了垂落的髮絲,與孩子稚嫩的面孔。 “胡家嬸子…。” 旁邊的兩人撲上去悲聲呼喊。 可那婦人的瞳孔已然擴散,身子軟軟跌倒,只是那一對兒手臂,仍死死摟緊了孩子。 唸經聲忽而停止,道士抬眼瞧去,繼而嘆息一聲,合上了雙眼,繼續誦唸:“受持如來甚深法藏,護佛種性,常使不絕,興大悲,愍眾生。演慈辯,授法眼。杜三趣,開善門,以不請之法,施諸黎庶……!” …………… 殘月高掛。 漆黑夜幕下,村子裡靜悄悄的,只餘村中一處院子亮著火光,唸經聲畢,道士緩緩站起身,卻見阮青還一直守在旁邊。 “道長可超度完了?” 阮青有些睏倦的臉上,陡然精神一振,忙上前躬身作禮。 道士對其點頭笑了笑,“怨氣已散,這些村中百姓已經無礙了。” “在下替這些百姓謝過道長!”那阮青說著就要拜下,可卻被道人伸手攔住。 “貧道不喜這些繁文縟節,何況濟世度人也是我道家的本分!” 見道人如此說,阮青也沒過多堅持,只是瞧著滿地的屍身,一時間犯了愁。 “道長,這些屍體該如何處置?” 道士沉吟一番,正欲答話,忽有一股子夜風無端生起,撩開了雲翳,撒下一片白慘慘的月華。 “不敢勞煩道長與俠士動手,老夫等人自個便能料理了屍首。” 一道蒼老的聲音冷不丁傳來。 道士眉頭一皺,側頭瞥向了院中,卻見烏泱泱站滿了“人”,缺了腦袋的,開膛破肚的,少胳膊沒腿的,這些“人”直勾勾盯著二人,一雙雙兒漆黑的眼珠子裡只有感激涕零。 “人”群散開,走出個頭發花白的老者,這老者江塵見過,正是此間院子的主人。 只是,那老者的屍身此刻卻正靜靜躺在冰冷泥地上。 “老朽乃是這村子的里正,道長為我等唸經超度,讓村中的父老鄉親能夠化去怨恨,不至化成了只知殺戮厲鬼,此番大恩,且受鄉親們一拜。” 說罷,佝僂著身子,屈膝下跪,身後的那些個男女老少的村民也呼啦啦趴下,就連天真無邪的稚童亦隨著叩頭。 “當不得如此大禮,諸位快快請起。”道士先是一愣,隨即趕緊上前,將老者給攙扶了起來。 可這些個村民實在太多,若是一一攙扶,怕要費不少功夫。 索性掐了個御風術,袖袍一揮,眾“人”便被從地上掀了起來。 又開口寬慰了幾句,才算穩住了這些村民。 這時,老者又瞧向了默不作聲的阮青,拱手作揖:“這位俠士殺盡賊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