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蒹葭的小產,他早想好對前朝的措辭,只說是欽聖夫人聽聞元恆帝駕崩悲傷過度,驚動了胎氣,導致帝嗣不保。
可,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沒有懷孕?
“我根本沒有懷孕,為了得到更多的聖恩,我才欺瞞了皇上。這所謂的脈相,不過是得到高人指點,用了改變脈相的藥物。”
這不啻是一半真,一半假的話,卻是事到如今不得不說的話。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她繼續道:
“所以,現在,能讓我出去了麼?”
她不能再喝那碗所謂的藥,她剩下的時間或許已經不多,而她想再看一眼西陵夙,如果說,生命的盡頭,能為自己活一次,她想看他一眼。
縱然,她一直想報答那些恩情,可到頭來,翔王,不在了,太后,或許——
而這些,到了如今,都是以她之力沒有辦法轉圜的。
既然這樣,唯一的轉圜,或許就是——
“你想見西陵夙?〃
“請隆王恩准。”她躬身,低眉斂眸沒有絲毫的異樣。
隆王不愧是隆王,只是剎那震驚後,眉尖一揚,目光射向那名大夫,大夫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終是對他仿頷首,預設了世上確實可能有草藥能改變脈相。但,這樣的草藥,需要醫術極其精湛的人,方能調配出來,本身,也是秘方的一種。而他,是不知的,所以,先前也不會往這上面去想。
“可以。但,眼下,諸位大臣都在壽極殿為元恆帝守靈,你只能在靈堂後拜祭。不過你大可放心,即便先帝崩了,本王都不會讓爾等無所出的嬪妃殉葬,這道陋習從本王這開始,將會被廢除。”
元恆帝,已經是元恆帝,過不了多久,就會被稱為先帝吧。
“謝隆王。”
她的聲音氣若游絲,身形看起來也孱弱無比,這樣的女子,其實很能吸引男人的保護欲和愛戀,然,對他是例外。
兩名嬤嬤扶著蒹葭來到了壽極殿,那裡,有著梵音的哼唱,也有著最悲哀的氛圍。
漫天的縞素,僅隔了四個月,便再次出現在了壽極殿。
只是,如今送的,是繼位不過四個月的元恆帝西陵夙,連這年號都未及用上,便駕崩的西陵夙。
靈樞是擺在前殿的,前殿上,跪伏著朝中的諸臣,而近支王爺中的筱王、隆王卻稱病沒有出現,事實也是,自溫蓮山岩漿爆發後,這兩位王爺便異口同聲藉著生病,避朝不現。
而蒹葭是嬪妃,此時僅也能站在後殿,在這屬於嬪妃拜祭的後殿,去化那些錫箔元寶。
先帝駕崩,後宮那些有所出,不用殉葬的嬪妃才能夠拜祭。
如今,廢除了那道陋習,西陵夙的那些嬪妃也得以在這裡拜祭,除了蘇貴姬不在,大多神色恍惚,仿似不相信這已成了事實,接下來的如花般的年華就要虛度在空蕪的深宮中。
蒹葭走進去的時候,只有安貴姬抬了眼,朝她略微福身。
言容華的臉上滿是淚水,卻不知道是在哭西陵夙,還是在哭著自個。
胥貴姬的手緊緊握著,指關節因著緊握都發了白,一如她蒼白的臉色,當然這種蒼白並非蒹葭失血過多的慘白。
範容華的臉始終是低垂的,默默地燒著錫箔元寶,偶爾,有一滴清淚墜落在跟前的火盆裡,發出些許輕微的噝噝聲,卻覓不得痕跡。
而蒹葭只是步進去,從一旁宮女手中接過三支長香,一步一步走到垂掛著白色紗幔的靈柩前,按著規矩,卻再過不去。
畢竟,過了靈柩,和外臣守靈的地方,便僅隔了一道紗幔。
“娘娘,請上香。”蒹葭身旁跟著的老嬤嬤見蒹葭拜了三拜,卻停在那處,並不再動.不由提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