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發話,賢尚唯有照辦這一轍,見人走遠,宋迢迢提著羅裙,登軾而下,鈴兒眼的侍女收起杏脯,過來攙住她手臂,她眨眨眼,笑問:“要不要吃五色飲?”
侍女果然心動,一行人走走停停來到飲子鋪,點了幾盞五色飲、赤飲、蔗漿之類,擎等著享用,宋迢迢閒坐無事,逛了逛相鄰的儺具攤子,買了只護僮侲子的面具。
正要戴上,驅儺的佇列伴著鼓聲、踢踏聲漸步逼近,為首的儺公、儺母領著一眾僮子,高聲唱祝,身邊圍繞著各色鬼怪,吹拉彈唱,或歌或舞。
“……眼赫赤,著緋褌。青雲烈,碧溫存。中庭沸沞沞……”
遊街的行人駐足,坊內的庭燎明亮,頑童將竹節點燃,噼裡啪啦一頓響,將祝詞聲都湮滅,金紅色火花合著燈輪照亮長街,一派豔麗喜慶之景。
賢尚抱著兔兒燈踉踉蹌蹌撞進人群,眼看與飲子鋪不過咫尺之遙,兜頭降下一盆水,淋透全身,他打了個哆嗦,咬牙向上去看,張口欲斥。
惟見上方順風招展的酒肆幌子,近窗處空無一人。
他暗道不好,急忙搡開人堆,迎面就是捏著盞甜飲子面有菜色的歸浦。
二人相視一眼,齊聲道:“速速去追儺戲攤子!”
臨近城門的暗巷,雪片纏著北風湧入巷內,吹得宋迢迢的披風烈烈作響,她抖去周身的落雪,揭開兜帽,開口時吐出一嘴氤氳白霧。
“出來。”
小巷人跡罕至,雪積得極厚,被人踩過發出咯吱聲響,她餘光睨了眼來人,一身寬大的玄青斗篷衣,面容遮得嚴實,嗤笑:“薛表哥何必遮遮掩掩?”
“你是來求人,而非害人。”
薛錦詞不動,同樣笑:“不盡然是求人……某隨身揣著宋女郎所求之物。”
“僅僅是物件?你不是說蒼奴在你手裡?”宋迢迢蹙眉,面露疑色。
“那位郎君性子烈,時刻發著狠,恨不能手刃聖人,某怎麼敢輕易帶出來……”
話落,久久無迴音,薛錦詞藉著月光去望立在巷尾的女郎,她唇色慘白,眼眶隱隱透出血紅,肖極了民間怪聞裡會在雪地突現的青女,悽豔慘然。
他突然不忍深說,措辭溫和一些,有幾分無措,“你那婢女的死,實是意外……你為著她的安危將她暫移別處,誰都未料到她已有身孕,她自個兒尚且不知……這才吃錯藥,釀成禍事。”
宋迢迢聽著,往日剔透明亮的琉璃眼,頃刻空洞洞的,彷彿被剃去瞳仁,蒙了塵穢。
她當時不曾哭,好半晌,伸出手,指尖顫巍巍的,薛錦詞一向圓滑機敏,這時猶覺訥訥,反應了幾息,才將一隻手縫的繡月兔福袋遞給她。
她木著臉,將福袋細細攏進懷裡,一面說:“去燕京的質庫報我的名,取兩千金,務必看顧好蒼奴,還有么么,我尋機就去看父女倆。”
“你阿姊的事,我自會辦妥。”
收整罷,她不做停留,轉步就要出巷,臨到巷口,終究頓住,“是臘月初麼?”
薛錦詞愣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