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可實不是什麼好日子,這屋子背陽,夏日裡還陰氣森森的,太陽落西曬,屋子裡就跟蒸籠似的呆不住人,蚊子還多,早早罩起了紗,夜裡睡前得拿艾草燻屋子。
拿銅盆點上艾條,關門關窗裡頭不站人,等艾條全燒光了,開了門透透氣,這樣夜裡才能睡一個好覺。
以為過了夏天就好了,誰知到了冬日裡卻又一絲太陽都不見了。更不必說落雪落雨的時候,地上鋪了厚氈子也還是陰溼,牆上返潮出水,屋縫還得散上石灰粉,連被子上都是溼氣。
喜姑姑怕明沅這樣小受不住,日日都要把大被子抱到院子裡頭曬,傍晚才收進去,碰上雨雪天,被子底下架火盆兒,拿碳火燻褥子,烘得乾熱了才往身上蓋,等紀氏那裡發了皮子,乾脆拿皮子作襯裡縫被子給她睡,便不怕屋裡太潮把被子黴壞了。
如今好容易要換屋子,哪個丫頭不高興,明沅心裡長長出了口氣,她每回寫的字上面**的墨意,得晾好久才能乾透。
床是紀氏賞下來的,自然要帶著走,餘下這些個傢俱,卻都不是她的,她這裡說要挪屋子,上房又沒個準信過來,少不得還得采薇走一趟,問問上邊是個什麼章程,裡頭這些東西又能怎麼論。
已經給了她好院子住,傢俱上頭便差著些了,正時興黑漆嵌螺貼貝的,什麼瓷畫山水涼床,什麼萬字不斷頭的雕花五件繡墩坐椅。
紀氏沒功夫管得這些,由著明潼把庫裡的傢俱撿點一回,挑了成套的十三件的傢什送到湖心院裡,這便是給了明沅的了。
采薇跟著人去收點,一看便有些掛臉,卻不敢露出來,還問那抬傢俱的婆子是不是弄錯了,那婆
子倒陪笑臉:“吩咐下來就是這套,打庫裡出來的,咱們怎麼敢亂抬呢。”
采薇摸了賞錢出來,看這一套傢什,羅漢床、方角櫥、長交椅、飛魚幾……樣樣都不少,卻只兩張玫瑰椅上各嵌了一塊雲石屏,餘下的桌椅上頭連個雕花都沒有,過於簡樸了。
嚥了這口氣,回去就躥掇起明沅來:“姑娘說一說去,這怎麼像個姑娘家的屋子,定是這起子人聽見一句就借了勢了。”
采菽抿抿嘴兒,等采薇出去了,藉著給明沅添水,低聲提了一句:“既是點出來的,庫裡頭都已經造了冊了,再要換可不麻煩,太太奶著哥兒呢,姑娘使著不順意也且忍一忍吧。”
明沅從一日三張字,寫到了一日十張字,她落筆慢,一筆筆都思量好了才下手,十張字要寫大半個上午,那頭傢俱已經拾綴出來了,她才寫完最後一張字,聽見采菽說的,抬頭衝她笑一笑:“我省得,有床就是榻,已經得了便宜的,可不能沒譜了。”
等紀氏問到這些,這才皺了眉頭了:“可也太素了些,那屋子本就大,擺得這幾件兒太空了,你三姐姐怕是按著自個兒喜歡的給你撿了傢什,這麼著,叫庫房裡給添一座山水的大屏風罷。”
東西也不是明潼一件件看了送過去的,庫裡的東西都分著等,她只說往幾等的裡面挑出來便是,說給一套素淨些的,襯著屋子開闊,下頭人便把這話辦到了十分,紀氏知道是女兒沒盡心,拿話給她兜圓場,卻不肯說明潼辦錯了事。
明沅坐在榻腳上伸頭去看灝哥兒,拿手摸摸他的小胖手,抬頭衝紀氏笑一笑:“不空呢,大屋子給姐姐,我住南邊的屋,再多可擠不下了。”她是真喜歡這套傢俱,那一重重的雕花反而繁雜了,這樣四方方的傢俱正好,看著就大氣。
她這句說了,紀氏面上更好看,卻也不說破,只讓她把正屋空出來,權當明潼往後還會去住,心裡喜歡明沅識趣,來了這些個日子,再沒甚個事兒做的不得體,摸摸她的頭:“莊上頭才送來的野雞,叫燉了湯給沅丫頭送了去。”
寒天臘月裡,得這麼只野雞可不容易,明沅趕緊謝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