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前所在的三隊隊長是於阿貴,一個年近六十,卻有著五十年務農經驗的小老頭。 又黑又瘦,跟條牛肉乾似的。 平日也是能偷懶就偷懶! 收工鈴一響,絕不會在地裡多待哪怕一秒鐘。 有這樣的生產隊長帶頭。 手底下的組員們個個也都學會了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的絕招。 所以三隊的組員每年年底分糧永遠是墊底的那個隊。 大夥圍了過來。 “隊長,啥事兒啊? 於阿貴官很小,但譜卻挺大。” 他學著白福堂的樣兒,雙手背在背後,戰術性的兩聲咳嗽: “咳咳,那個~~~我說兩句啊,這個事情十萬火急。可以說是關係到咱們三河村每個村民,要是表現的好,皆大歡喜。要是表現的不好,上面不滿意。那我們就完蛋了。” 於阿貴說了一大圈,還沒說到點子上。 於阿貴很好的掌握了領導式發言精髓。 小龍大聲道: “隊長,你說了半天到底說了個啥嘛?我咋越聽越糊塗,到底啥事兒?” 於阿貴又清了清喉嚨說道: “是這,我剛剛接到上面通知,一個小時後,石鴿鄉公社有一批大領導要來我們這裡視察工作。” “他們把咱們三河村作為一個什麼考察物件。看看咱們幹活有多賣力,一年能產多少糧食,夠不夠大夥吃?” “總之就是有大領導要來。你們都給我拎拎清楚。平時你們一個個偷懶磨洋工,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一會兒領導來了,誰要是給我幹活掉鏈子。別怪我做隊長的手下不留情,我到時候扣你一百個工分,還要在全村大會面前通報批評。” 小虎大聲道: “唉呀,說到底就是賣力幹活嘛,說這狗屁叨噪一大堆。” 於阿貴大聲道: “沒錯,小虎這話算是總結到位了,就是要拼了命的賣力幹活,拿出十二萬分精神,把平時積攢的那些力氣,全在今天下午給我使出來。鋤地的要快,填糞的要穩。總之要拿出我們莊稼人的精氣神來讓領導們滿意。” 林向前心道: “還真是哪朝哪代都是一個樣啊,還以為民風有多淳樸,領導一來,該做的表面功夫一點不少。” 於阿貴發言完,自己也找了把鋤頭,在地裡幹活。 乾的還挺賣力。 大夥兒在他的帶頭下倒確實捨得下力氣了不少。 其實領導不領導的,老百姓們不在乎,關鍵是表現不好,要扣工分,關係到自己的口糧,那是要命的。 一個小時後。 遠處來了一排腳踏車。 一共4輛,每輛腳踏車,一個騎一個坐,一共來了8個人。 林向前眯起眼一看! 頓時! 心裡平地一聲雷! 他看見了陸天明! 陸天明和他不是一個村的! 但高中是在同一個學校唸的,讀書時兩個人就好的不得了。 陸天明的學習成績也不錯,順利考上大學,後來分配在石鴿鄉公社做辦事員。 和白福堂的兒子白富強是同事。 那個時候自己高考失敗,陸天明怕他想不開,天天來家裡陪他嘮嗑,說些寬慰的話。 還從家裡偷了他爸的白酒。 兩個人到河邊抓了青蛙。 就著烤青蛙,喝大酒。 喝醉了就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 現在想來,這種感覺真是無比美好。 可惜! 好人不長命! 林向前清楚地記得,前世的陸天明就是在今天下鄉考察回去的路上,被山頂滾落的石塊當場砸死,腦漿迸裂! 和他一起死的還有一位副主任。 林向前一想到自己重生可以救好兄弟一命,內心激動的狂跳。 一會兒天明回去時,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走那條路。 林向前想得出神,於阿貴在一旁低聲呵斥: “林向前,想什麼呢?趕緊幹活,大領導都來了,發什麼呆?他媽的想不想要工分了?” 張秀娟也低聲道: “向前好好表現,那些都是大領導。” 林向前輕嘆了口氣。 “知道了,媽。” 拿起鋤頭,一下接一下鋤地。 沒一會兒,白福堂從遠處快步趕來,垂著雙手,堆著笑臉,甚至還稍稍勾著點背。 熱情的給領導們介紹三河村有多少地?多少人?每年有多少收成?平均每個人能分到多少糧食?上交給國家多少糧食?村裡的糧食儲備室裡還有多少糧食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