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這話我就拍手稱讚,我說概括得真精闢,要是我同學說的我肯定立馬誇他又放了個精屁!我一直以來都在找一個合適的詞兒來形容自己,想來想去都想不出合適的,我想得最合適的一個就是覺得我們過著的是跟豬一樣的日子,又覺得說出來實在不雅所以很少對別人說,還怕我說出來了別人不肯承認的話那我豈不是討打?儘管我在心裡都認為我們這一代人大多數過著的的確是豬一般的日子。
瞧我媽,不愧是號稱過的橋比我走的路還多的人,一開口就說中了實質和要害,哲學上說這叫透過現象看到了事物的本質,真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再去看馮橋的時候,他稍微好了點兒。臉上乾乾淨淨的,不再鼻涕眼淚口水混在一塊兒了,最起碼我們看到他的時候,他還能有一張乾淨的人擺在我們面前,讓我能看清楚他的確是馮橋。他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沒有抽菸。
任何一個吸毒的人必然會在一定的時間裡經歷了世界的兩個極端,從最瘋狂到最平靜,或者從最平靜到最瘋狂。我對吸毒的人天生沒有恐懼感,我不去逃避他們,當然,他們也傷害不了我。我曾經一個人坐著火車從北京到西安,是想體驗一下一個人出門的感受,那時我才16歲。
車在河南停的時候我起身去了衛生間,就在我推門進去的那一剎那看到有個男孩在裡面發抖,他沒有在用衛生間,只是在裡面發抖,我下意識地退了出來,因為害怕。沒料到他一把把我抓了進去,就在狹小的空間裡,我渾身冒出了冷汗,但是我不敢大聲叫喚,他求我,只是想讓我幫他一個忙。
他把我脖子上的絲巾扯了下來,擰成一條繩,然後勒在他的手臂上,他把整個手臂勒得像條蚯蚓,他讓我幫他壓住發抖的手腕,我壓住了,他掏出注射器,一針紮了下去,慢慢地我看他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痛苦過後他慢慢平靜了下來。
那樣的表情,我只見過那一次。在很多年後我才知道那樣的表情,和男人到了高潮的時候的表情,很像!
我知道他在吸毒,而且肯定已經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否則也不會注射。他平靜下來後,回到座位上和我聊天,奇怪的是我一點也不排斥他,到了洛陽的時候,他下了車,跟我說了一句話:謝謝,認識你我很高興!
聽到那樣的話,像聽見別人對自己的肯定。看見他慢慢從月臺上消失,我竟然有些淡淡的憂傷和感動。我媽從來就教育我,吸毒的人是魔鬼,千萬不能挨近他,否則他會吞噬你。雖然我至今也不敢告訴我媽我經歷過了這麼一件事,但是最起碼我覺得吸毒的人的心也是肉組成的,他們也是一顆平常的紅心,只是所處的環境不同而已,難道他們不會去想過要戒麼?在他們平靜下來的時候,沒想過要戒麼?其實在他們平靜下來的時候,世界還是原來的樣子,喧鬧沸騰,他們跟常人也沒有什麼區別。
所以我很為馮橋而難過。回到北京的這兩個月,讓我過足了一個枯燥無味的夏天,我無聊到了極點,沒有心思去做別的事情,包括像購物這種我平時樂此不疲的事情。我就想有個舒服的地方躺著,有涼水可以喝,有點音樂或者電影,然後我的心裡可以想一些事情,就行了。
在離開北京的前一天,馮橋的媽媽決定要請我和朝暉吃飯,這讓我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更不可思議的是她送給了我一個漂亮的LV女包,她當時在我面前笑得特別靦腆,她說:〃你看我又沒有女兒,看到這些小玩意兒,都不知道買來送給誰。〃
我心想這還小玩意兒呢,要是我媽肯定打死也不給我買,或者我可能賠上一兩個月的生活費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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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府井旁邊的天倫王朝飯店,我們一頓吃掉了幾個千,所以那頓飯吃得特滿足,吃得我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可憐,打小就沒這麼奢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