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似乎不少,但是想想京城周邊數以萬計的災民,這點兒糧食能管幾天?
更不要說,名義上的數字,經過層層盤剝,實際能發下來三成,都算是那些人有良心了。
像這樣救濟災民,京城之中已經許多年沒有這樣的景象了。
不管這事掛著什麼樣的名頭,但活下來的人才是真實的。
嶽益看著眼前的一幕,神情中有幾分感嘆。
在士人才子的筆下,京城之繁華前所未有,彷彿是人間極樂之地。
但很少有人會低下頭去看看這些最底層的人,畢竟在很多人看來,他們甚至並非同一個族群。
在這樣的世道,清醒的活著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因為越是努力越是絕望。
嶽益並非只在言語上有行動,他也做過實事。
剛剛入朝的時候,嶽益在一個頗為貧瘠的地方當過幾年父母官。
他想給那些百姓一條活路,就費盡心力的帶領百姓修了一條安民渠。
那條安民渠並不長,但從山上引下來的水也足夠當地的農田使用。
雖然開山鑿石很累,但是那些百姓的眼中都是帶著光的,當地的土壤肥沃,之前主要是缺水,現在有了這條水渠,他們也就有了良田。
還有百姓和嶽益說起,有了這條水渠,家裡的田地就能多打幾鬥糧食,攢一攢過兩年就能讓女兒好好出嫁了。
然而,安民渠修好之後不過數月,縣中的土地就換了主人。
還需要從山上一擔一擔的挑水澆地的時候,這些田地算不得什麼,但有了安民渠,那就是能夠豐收的良田。
這種良田,怎麼能留給一群草民呢?
還是隻有更為高貴的人才能夠享有這樣的土地。
至於那些草民失去土地之後會怎麼樣,誰會在乎呢》
嶽益阻攔過,抗爭過,但是沒有絲毫用處。
即便是傳到京城,對於世家大族來說,這也並非是可以被定罪的罪名。
他們自認為是這個天下的掌控者,是遵循上天的意志與皇室共治天下的貴種,這些好東西本來就該屬於他們。
至於宣平帝,他因此不悅也只是因為世家大族在擴充套件自己的勢力。
即便他懲治了強奪良田的人,也只是為了削弱世家,並非在乎百姓的生死。
那些良田,從世家手中轉移到了皇莊,再也不屬於百姓。
嶽益比起那些失去賴以生存的土地的百姓要幸運很多。
他終究有一份出身,不像那些彷彿秸稈一樣的百姓可以被肆意殘殺。
從那時起,挖渠時那一雙雙明亮的眼睛,和臨死前絕望而茫然的表情,一直在嶽益的夢中徘徊。
“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世道一定是這樣的,像嶽益這樣的人偏偏成了異類。
嶽益看著眼前施粥的場景,想起的卻是夢中那一雙雙失去神采的眼睛,他迎著冷風咳了起來,咳到撕心裂肺。
“去那邊吧,風會小些。”
嶽夫人沒有勸嶽益回去,只是扶著自己的丈夫往角落裡去了一些。
“聽說一直到過年都有施粥,今年京城應該能少死一半的人,就是不知道糧食夠不夠。”嶽夫人的聲音中有些擔憂。
嶽益沉默片刻,而後道:“只在京城之中,絕對是夠用的。”
宣平帝剛剛誅滅了盧氏、安氏等數個世家大族,不說其他金銀財寶,光是收攏的糧食恐怕都能夠朝廷大軍數年之用。
每天一碗能夠吊命的粟米粥,皇帝甚至都不需要用到國庫的錢糧。
像這些陳年糧食,其實沒有壞,但是不要是那些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就連他們家中的僕役都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