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就暗淡了這許多,連煙都因銜在嘴裡太久,積了長長的菸灰卻沒有提下來,隔著那麼多的人晃動的人頭,還有那麼喧囂的音樂聲,酒杯碰撞聲,說話聲,這兩個人還是發現了對方的眼光追隨的目標,於是,目光終於停下,彼此注視,旁的人聲間與人漸漸靜了下來,好像這樣擁擠的世界裡,只餘了他和她。段文希對著範懷遠輕輕笑了一下,心中卻泛起異樣的酸楚,一時之間,只覺得命運真是一隻翻雲覆雨的手,這樣的際遇,對她,是幸還是不幸。
杜曉超一直安靜的看著四周,他和石頭不一樣,石頭勇猛而無畏,而他總是理智而清醒,任何時候,都能清楚的分析問題。跟著範懷遠這麼多年,他第一次見到了範懷遠的眷戀與柔情,因為一個叫段文希的女人。
夜漸漸深了,桌上的酒瓶也一個個空了,散開在各個角落,所有的人開始低低細語或者打盹,範懷遠也被人拉了出去不知說著什麼,只餘了清醒的杜曉超和段文希。
杜曉超讓服務生進來倒了茶,端過一杯給段文希。
“習慣我們的生活方式嗎?”
“換一個角度想,其實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恩怨分明,也有一種讓人神往的豪情。”
“那是因為我們都覺得明天不可預料,也許今天還十分風光,明天就被亂刀砍死在街頭,所以我們縱情享樂。”
段文希覺得無法可說,因為杜曉超說得是實話,心下也不禁有了幾分悽惶。
“大哥他很喜歡你,你是明白的吧。”
段文希笑了一下,並沒有否認,只是等杜曉超說下去。
“我很尊敬大哥,一般人可能瞧不起我們,但我們也有我們的原則和道義。也許很多人會認為是大哥配不上你,大哥會牽連你,但是在我看來,並不是這樣,不是大哥牽連你,而是你拖累他,你會成為他的軟肋,做起事來不能再豪無顧忌,而有的時候,一念之間,就會害了他。
段文希心裡一驚,雖然難過,卻不得不承認杜曉超說得是正確的,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在遷就範懷遠,卻從來沒有想過一直是範懷遠低下腰身來迎合她。有的人做事情是為了做給別人看,有的人做事情是為了某種目的,但是範懷遠對她,什麼都不為,只要覺得對她好,能讓她高興就會去做。
“段小姐,我沒有別的意思,大哥對你真的很好,我們並不在意你是真情還是假意,但是隻要你還在他身邊一天,就請你多體諒他一點,對他好一點。”
段文希抬起頭來看住杜曉超,他的神情依然如常,話語也仍舊平和,可是一個字一個字卻擲地有聲。
“我們這種道上混飯吃的人,恩怨分明,誰對我們好,我們拿命還,誰要是對不起我們,那我們也一定十倍討還。”
杜曉超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裡透出一種寒冷的堅定。
回去的時候,因為太困,段文希倚著範懷遠的肩膀忍不住睡著了,等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還在車上,身上搭著範懷遠的衣服,而範懷遠也頭靠著車窗玻璃睡了,車裡面只有空調的滋滋的吐著冷氣的聲音。
段文希只小心的動了一下,還是驚醒了範懷遠。
“你醒了。”
段文希嗯了一聲道:“咦,杜曉超呢?都到樓下了,怎麼不上去?”
“哦,我讓超子先回去了,我見你睡得熟,就沒有叫你,你睡覺那麼輕,都這個點了,回去了再一折騰,你又該沒法睡了。”
範懷遠邊說著邊捏著段文希的手臂問:“怎麼樣,酸不酸?”
那個時候的段文希不是不感動的,不論這個人在別人眼裡怎樣的十惡不赫,怎樣的劣跡斑斑,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卻是對她最好的人。
“範懷遠,遷就我很辛苦吧?”
範懷遠一怔,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