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卻可望而不可及。
他猜測對面那棟住宅樓房裡,一定有一對新婚佳偶,彼此守護著一個家。而他已經一個人很久了,他住的地方已經不是個家了。他又猜測另一棟樓宅裡,一定有一對父母親,接通著乖孩子的電話,盼望著他從遠方歸來。而他已經很久沒有聽見父母的聲音了,他不是父母眼中的乖孩子,父母對他失望了。他不是不想回去,是再也回不去了。他的淚珠滾滾溢位,任手背怎麼擦拭也不停不休。
他下了休閒走廊,走到了岸邊。那是一片開滿了油菜花的土地。他想起和那另一個人曾經在這裡的追逐打鬧,拍照,放風箏。他展開雙手,奔跑著。他閉上眼,看見了那個人的臉。他的腳下一陣冰涼,原來不知不覺已經走進了湘江的水裡。他的心突然很痛,是被冷水冰的,又像是被人拿刀子割了一道口子。他想起夏天的時候,和那另一個人一起泡在水裡的情景。今年的夏天馬上就會來到,他本可以等待,他曾決定為那個人等待九年。但如今他等不了了,那個人已經遠離,消失,等到了夏天又有什麼意義。
他緩緩往前走進深水區,江水不斷漫上他的身體。這時水裡的一個大石頭擋住了他的路。這石頭彷彿有了靈性,要阻止他荒唐的行為。他卻說,我去意已決,荒唐與否我自明瞭。他踩上石頭,噗通滑倒了,整個人仰躺著進了江水裡面。他本能的掙扎了幾下,江水爭先恐後地闖進他的身體裡,彷彿要置他於死地。他呵呵笑了卻流下了淚水,說,死有何懼,沒有那個人比死還痛苦。他睜開眼睛,看見那個人在水底向他招手。他向水底伸出雙手,說,請帶我離開。然後他失去了知覺,他的身體慢慢沉入水底。沉入水底的還有他的淚水,他的愛情。
那天究竟是哪一天一直無人知曉。也不知過了幾天,江水帶著他的身體離開了長沙。他的身體順江漂流十五天後,二十七日於岳陽被發現。他刪除掉手機裡所有朋友的聯絡電話,只保留了家人的號碼。他四個月內只有五條通話記錄。
他文字裡留下的點滴生活,一定隱藏了他的思想,那是江水帶不走的靈魂。
每個人都有一座屬於自己的城市,每座城市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故事。
楊康上大學的那年,正值全國高校大規模擴招。坐上南下的火車,楊康來到了炎炎夏日的長沙,一邊為初次離家而興奮不已,一邊吐槽長沙酷夏的熱情。走到出站口,遠遠便看見了學校的迎新點。楊康揹著一個單肩包,右手一個手提包,左手一個行李箱。他才走到傘棚下,一個學姐便端來了一杯水。
“熱吧,來喝點水。”
“嗯,好,謝謝美女姐姐。”
“嘿,小孩子,美女是不能亂喊的哈,叫我學姐。”
“呵呵,是,漂亮學姐。”
“你還真逗哈,坐下來休息一會吧。”
“嗯,好的。”
坐在迎新點的傘棚下,楊康欣賞起了這個精緻小巧的火車站。如果不是對面聳起的高樓商城,還真沒有來到了一個省會城市的感覺。車站上方“一柱擎天”的標誌倒是很有味道,還有簡單飄逸的“長沙”,一看便知是毛主席的字。再往上看,是一個時鐘,時針和分針正好擺成一個九十度直角。
不一會兒,傘棚下就聚集了不少新生。學姐招呼大家拿好自己的行李,坐上了校車。車子毛躁的啟動,緩緩離開車站,來到了一條筆直的大道,而後又駛上一座橋。這時有人激動的說起了橋下的湘江和橘子洲。而楊康卻只顧看著那柔情的江水,恬靜的長流,北去,不歸。
終於,校車載著楊康進入了心中遼遠而神秘的大學。大學彷彿一座聖殿,氣派的校門,高高佇立在眼前,抬頭一看橫樑,是金燦燦的題字。這座聖殿的外部形象讓楊康肅然起敬,而當進入校園內部,卻是另一番景象。校體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