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六點二十分,鬱不期在走廊轉悠了十幾分鍾後終於在母親的房門前聽到門鎖開啟的聲音。
他挑挑眉踱步上前,幽幽的對這位意料之中的男人打了個招呼:“早上好啊小叔……”
過分聰明的小孩,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鬱清淮伸手整理著領帶,他起晚了,往日再連軸轉也會打理得井井有條的髮絲上翹一副凌亂的模樣。
晾了在門口蹲守的鬱不期專心整理了一下頭髮許久後,鬱清淮這才隨口問到:“怎麼知道這個點來蹲我的。”
“我稍微用了一點小話術在張助那問到了你今天的行程。”鬱不期板著小臉無視了鬱清淮投來的讚許的眼光,硬著聲音逼問到,“所以呢,你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小叔?”
就算是他親自從小帶到大,但這口吻倒是明明白白的遺傳了鬱結去,真叫人不爽。
這事他本來也沒打算瞞著兩個孩子,但鬱不期怎麼還和他演上了?
鬱清淮蹲下來平視著鬱不期忽的問了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問題:“你三歲四歲都許的同一個生日願望,怎麼五歲的時候就變了?”
生日願望……
鬱不期先是一愣,而後方才努力繃緊的小臉徹底失去控制,他語無倫次的說到:“那麼早的事情,我早,早就忘了。”
三歲那年,鬱不期在蛋糕前學著妹妹虔誠萬分的許願:“想要見到媽媽!希望小叔叔能成為我的爸爸!”
彼時的管家聽完神色猶疑,鬱不期有些茫然,他從管家的反應中敏銳的意識到自己可能說了句不合適的話。
但很快當事人鬱清淮笑著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他立刻把那點懷疑都拋到九霄雲外。
於是到四歲那年,他又許下了同樣的願望,在他看來這就是一種家人間渴望長久的期許,而且在他心裡鬱清淮對他和妹妹而言,說是父親也不為過。
變故發生在生日後的一個尋常午後。
鬱清淮去洗澡前把未解鎖的手機落在了房間裡被剛好有事找他的鬱不期看見了。
鬱不期視線無意間掃過小叔叔的手機,而後便被牢牢粘住。
手機的桌布上的兩個人鬱不期再熟悉不過,一個是他的小叔叔,一個則是他只在照片和影片裡見過的母親……
照片裡姜語遲梳著一頭青春可愛的公主頭端坐在沙發上,身體微微向左側傾斜,鬱清淮則側坐在沙發右側的扶手上。
若只是如此就算了,到底用家人間的合照還能勉強搪塞過去,偏偏這張照片鬱不期實在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鬱結生前極少拍照,管家給鬱不期和妹妹看過的為數不多的幾張同父親母親有關的照片,每一寸他都烙在心頭,其中就有這張訂婚後的全家福合照。
據管家說當時鬱老爺子身體不佳,強撐著拍了一張便回去休息了,於是鬱結鬱清淮還有姜語遲三人便多拍了兩張。
其中就有這張如今被鬱清淮用作手機桌布的照片。
區別在於,本該站在沙發左側,右手搭在姜語遲所坐的沙發後沿的,他的親生父親鬱結先生,這會在他的小叔鬱清淮的手機桌布上被裁剪了個乾乾淨淨。
鬱不期暈暈乎乎的落荒而逃,完全忘了一開始是為了什麼要來找鬱清淮的,不重要,已經不重要了。
他回去後用五歲的小腦袋瓜子琢磨了一宿,他許了兩年的生日願望好像,大概,也許有很大的機率成真。
心願成真,照理說他應該高興才對。
但是不對,有哪裡不對。
終於鬱不期小朋友對人的情感過分敏銳的天賦在那一夜徹底覺醒,天亮之際他想明白了。
他眼神疲憊面無表情的對著鏡子刷牙,吐掉一口白色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