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寧倦也不在意,他厭惡被人圍著。
陸清則沒什麼胃口,往椅背後一靠,閉眼休息。
寧倦忍不住問:「你不吃嗎?」
陸清則淺擰著眉頭,指了指自己的嘴,嗓音低而壓:「咽不下去。」
本就咳得嗓子疼,講課時針扎似的,停下來後,更是疼得吞嚥一下都痛苦。
寧倦不由自主地順著陸清則指的方向看去,淺淡的唇色因為劇烈的咳嗽泛著薄紅,和那張浮著淺淺冷汗的病氣容顏反差極大,所以也尤為顯眼。
即使是一副病容,這人的容顏依舊極盛,掩不住的神清骨秀。
他猛地回神,驚覺自己方才竟然在盯著陸清則的臉。
一個大男人,怎麼能長成這樣?
寧倦抿了抿唇,掃了眼長順:「叫小廚房煮碗大棗銀耳粥來。」
陸清則眉梢略微一挑。
小崽子的良心終於知道痛了?
寧倦卻沒看他,小臉發著沉:「陸大人得空還是找張面具遮遮臉吧。」
陸清則找到帕子擦了擦額心的汗,順便納悶地摸了把臉。
臉怎麼了?
病歪歪的礙著這小祖宗眼了?
一天的課下來,陸清則幾乎失聲了,也沒贏得小皇帝多少的信任。
寧倦就像只一直炸著毛的警惕幼獸,對一切都帶著提防,時不時還會露出小小的獠牙,意圖把接近自己的人嚇跑。
這麼小的孩子,若是在現代,還是瘋玩的年紀呢。
陸清則暗暗搖頭,給寧倦佈置了功課,又把沒講完的《帝鑒圖說》留了下來。
寧倦的臉上這才終於露出了一個帶有幾分孩子氣的真實笑容。
小孩兒生得好看,笑起來就顯得尤其甜,跟一勺金黃濃稠的蜂蜜似的,可惜這笑意就像一捧雪,轉瞬就化了,快得像陸清則眼花了。
他笑了笑:「明日臣也會準時進宮講學,陛下別忘了完成課業。」
小皇帝也沒要送他的意思,昂著小腦袋略微一點:「下去吧。」
陸清則沒麻煩長順帶路,獨自離開了乾清宮。
走至半途,忽然被一隊侍衛攔住了,語氣還算客氣:「陸大人留步,請隨我們來。」
宮裡遭受大清洗時死傷無數,親軍都指揮使司彼時認閹黨叫乾爹,清君側後,宮內就換成了五軍營的京衛與錦衣衛一同巡守,而五軍營指揮使與衛鶴榮素來交好。
顯然是衛鶴榮要見他。
陸清則早就料到了,一句話也沒問,跟著這隊侍衛走。
見他這麼配合,對方也有點驚訝,不過沒多說什麼。
走了會兒,到了文淵閣,這隊侍衛便不動了。
陸清則做好了心理準備,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原著暴君前期最大的敵人衛鶴榮正坐在書案前。
出乎意料的,這位反派中的反派看著像個白麵書生,模樣並不奸猾,看著陸清則時,甚至帶著點笑意。
唯有眼底不經意露出的絲絲陰冷,才昭顯了他的本色。
陸清則不敢大意,行了一禮:「下官見過衛首輔。」
「陸太傅何須多禮。」衛鶴榮打量了幾眼陸清則,「坐。」
陸清則站久了手腳冰涼,也沒客氣,拉過椅子就坐了下來。
衛鶴榮面帶關切:「陸太傅身體可好些了?聽說今日太傅去給陛下講學了,如何?」
陸清則心道,果然是來問這個的。
他面上露出幾分遲疑,片刻後,從懷裡講小皇帝之前默寫的那一篇《論語》遞給了衛鶴榮,微微嘆了口氣:「陛下……不怎麼坐得住,下官讓陛下對著書抄寫,抄了整整一下午才抄完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