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重兵把守,常人不得隨意進出,持有通行令者才能出入,通行令還需加蓋巡撫印。」
在那群當官的眼裡,這大概只是場尋常事,反正受難的是百姓,於他們來說不痛不癢。
既然報上朝廷會給自己惹麻煩,那不如瞞報——畢竟他們的官帽,比區區一群草頭百姓的生死重要。
他們粉飾太平歌舞昇平,大股災民們卻流離失所,惶惶不可終日,在絕望中病死餓死。
陸清則看了眼面如寒霜的寧倦,沖地上的探子點了點頭:「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
探子不敢動,聽寧倦冷然重複了聲「下去」,才俯身行了一禮,默默退下了。
南書房內一時陷入沉默。
陸清則給寧倦倒了杯菊花茶,推到他手邊,順便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衛鶴榮和潘敬民是什麼關係?」
寧倦鬆開了攥得死緊、青筋畢露的拳頭,一口氣將茶灌下去,臉色平靜下來:「潘敬民中進士那年,衛鶴榮協同禮部主持會試,是那一屆的主考官之一。」
四捨五入,潘敬民算是衛鶴榮的學生。
寧倦從小過目不忘,陸清則倒是不奇怪他把這種關係都記住了。
那日在文淵閣裡,衛鶴榮的態度也很好解釋了,他在維護潘敬民。
但顯然不會是因為師生情,只可能是衛鶴榮與潘敬民存在利益關係。
江右自古繁盛,以潘敬民的作態,在當地必然富得流油。
衛鶴榮既然插了手,應當也是不想朝廷派人過去,免得發現什麼——畢竟隨著小皇帝年長,維護正統帝派的人也在增加,即使不是皇帝一派,也還有不少人想把衛鶴榮掰倒。
陸清則摩挲著茶盞邊沿,緩緩思索著:「但如果我是衛鶴榮,比起擔心朝廷派去賑災的人查出什麼,將災情正常上報,派自己的人去光明正大地賑災處理,當做尋常事了了,不是更好?」
畢竟南方幾乎年年水患,躲躲掩掩的,反而更容易被察覺有異不是嗎。
寧倦擰著眉尖,薄唇微動:「此事應當是潘敬民擅做主張。」
衛鶴榮心裡大概也有不滿,但失了先機,又有掣肘,也只能幫忙掩蓋。
那這個時候,倘若衛鶴榮察覺他們派人下江右查探,要著人下江南賑災探查,會有什麼反應?
——他要麼先下手為強,把潘敬民解決了,要麼派人提前去將線索抹乾淨。
這可是個攻擊衛鶴榮的好機會,以上無論哪個結果,都不是他們想看到的,所以他們只能暫時裝作不知情。
除此之外,要想查清楚潘敬民與衛鶴榮之間的勾結,還需要有一個信得過、有能力的人負責賑災,暗中調查。
這幾年倆人籠絡了一些可用之臣,但陸清則在腦中篩了一遍,一時竟然沒有特別能行的——多半是年紀過大的文臣,派去出個遠差,能不能順利抵達都是個問題。
遑論江右恐怕上下勾結一通,沆瀣一氣,這任務並不只是賑災,派任何官員去都十分兇險。
吏部由衛鶴榮把控著,春闈選上來的,要麼選擇投入衛黨,要麼被安排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上任,可用的新鮮血液也不少。
思來想去,竟然想不出合適的人選。
陸清則揉揉額角,感到了一絲頭疼,正凝眉思索著原著裡能用的人,額上忽然微微一涼。
寧倦無聲無息地竄到他身後,伸手輕輕替他揉著穴道,力度不大不小,恰到好處,熟練得讓陸清則有種他專門練過的錯覺。
少年的聲音很平靜:「有一個人適合。」
陸清則的頭疼緩解了點,輕蹙的眉尖也放鬆了些,抬抬眼:「誰?」
寧倦薄唇啟合,吐出一個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