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寧倦有些恍惚。
他已經忘記上一次和陸清則安安靜靜地坐在一起,沒有爭執,沒有互相試探,是在多久以前了。
這幾個月,陸清則一直被困於朝廷的爭端與他的步步緊逼之中,受盡委屈。
他眼眶發紅,輕聲道:「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陸清則停靈的第一夜裡,錦衣衛得令,四散在京中各地,踹開了第一個宅門。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前些日子,詔獄才關滿了衛黨和逆黨,盡數斬殺之後,空了還沒多久,又再次熱鬧起來。
等到白日的時候,鄭垚才歇了口氣,但得知訊息,曾在私底下一起謀劃的所有人卻變了臉色。
從昨日陛下親自扶棺入城,將陸清則的靈柩停在養心殿,不合規矩地舉行皇家規格的喪葬之時,他們心裡就有些不安了。
不是說陛下對陸清則已經沒有了師生之情,準備兔死狗烹,擇日斬殺嗎?
不是說陛下多次看向陸清則的眼神裡都有著不耐煩的殺意,可怖無比嗎?
他們明明是順著陛下的心意做了事,怎麼會這樣?
難不成陛下和陸清則只是演給他們看的,他們壓根兒就沒有決裂過?
他們心驚膽戰之時,寧倦正在一心一意地為陸清則辦著後事,待在養心殿內一步不出,近乎不休不眠、不吃不喝,讓長順一度害怕陛下是當真想不開了。
事實並非如此,寧倦只是感受不到疲累,也吃不下東西。
每日唯一能讓他移開盯著靈柩的視線的,只有鄭垚的回稟。
「陛下,主要謀劃此事之人,是許閣老的女婿靜平候……馮閣老的大兒子,也有涉及。」
鄭垚回稟時,眼皮直跳個不停。
許閣老也就罷了,一個酸腐古板、自視甚高的糊塗老兒,如不是年輕時桃李天下,資歷頗深,早被革職了,但馮閣老是最初就支援陛下的人,他的女婿範興言,還是陸大人的好朋友。
大概是在陸清則的棺槨面前,寧倦沒有展露出太過可怕的神色,輕描淡寫道:「靜平候一家處斬後,許平也該致仕告老了,回鄉路遙,山匪眾多,看顧著點。」
聽出這句話背後的森然殺意,鄭垚的眼皮跳得更厲害:「臣明白了。」
寧倦又安靜了會兒,淡淡道:「馮閣老也開始老眼昏花了,讓他在家養養病,白髮人送黑髮人,也該歇停一下。」
見寧倦沒有牽涉到範興言的意思,鄭垚在心裡不免唏噓了下。
除了陸清則,還有誰能圈得住陛下呢?
鄭垚領了命,正想離開,寧倦又遞給他幾封書信:「傳出去。」
當日,除了兩位閣臣也受牽連,又被帶走了幾家的訊息傳遍京城外,也有另一個訊息傳了出來。
是從前陸清則寫給陛下的信。
信中向陛下舉薦了多位官員,令人震愕的是,這份舉薦的名單裡,不單有支援陸清則、與陸清則交好的人,還有許多,是對陸清則非常不滿,經常上諫彈劾的官員。
他們之中不乏懷才不遇者,在曾經的衛黨打壓之下,鬱鬱不得志,直到忽然被陛下看中,從此平步青雲,便也獻上了對陛下的忠誠,走到了現在。
他們受過衛黨之亂,便害怕陸清則會再勾結黨羽,再出黨派之爭,即使陸清則沒有表現,也依舊有疑慮在心。
結果現在告訴他們,陛下當初會看上他們,選擇他們,都是因為陸清則。
陸清則才是他們的伯樂,是那個有恩於他們之人。
而在他們激烈勸諫陛下之時,陸清則只是遠遠看著,不置一言,從未有過抱怨,也從未提過這些。
不少曾在朝上是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