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帶著他們徑直地穿過眾多草棚,來到最後面一座依山搭建的石屋前,才示意他們在原地等候。
不知道別人是何感覺,秦亦這一停下腳步,就覺得自己雙腿肌肉不受控制的顫抖,膝蓋發酸發軟。她伸手搭在桑布的肩上,將自己的一部分重量分了過去,不然定然會直接跪在地上。在扭頭看尉遲晞的狀態跟她似乎差不太多,後半截的道路基本是被李錚半抱著過來的。此時他臉色慘白,面頰還泛著兩抹不正常的潮紅,胸口大幅度地起伏,嘴唇毫無血色地有些發抖,卻還是勉強想讓自己能夠獨自站穩。
秦亦忽然很有一種衝動想問他,為了掙這份前程,這樣可否值得,但是話到嘴邊打了個轉便嚥了下去。她心裡明白這樣的問題沒有絲毫的意義,如今的她不再是手捧史書為其中人物嗟嘆的秦亦,她已經身處其中,成為這奪嫡戰爭中的一份子。不管自己是自願還是形勢所迫,抑或二者都有,也都早已越來越接近鬥爭的中心,現在她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陪著這個孩子一路走下去,不管前面要面對的是什麼,也不管到底能走多遠。
站定休息了一會兒,秦亦覺得自己稍稍有些緩過勁兒來,用力握緊拳頭再鬆開,雙手伸到眼前看看,確定已經不抖了,這才壓下心裡所有亂七八糟的想法,走上前去替尉遲晞整理儀表。長髮打散重新綰好,用玉環玉簪在頭頂固定,用絲帕浸了旁邊樹葉上的露水,給他擦乾淨面孔,最後把一路上刮扯凌亂的衣服撫平。
進山以來一系列的變故讓尉遲晞措手不及,若說心裡不害怕那絕對是假的,在璟朝內無論遇到明攻暗算,他都能夠讓強制自己冷靜面對,那似乎是一種從小就刻在骨子裡的本能,也是因為他基本能夠猜測出來那些手段出自何人。但是自從踏入嶺山,這裡不是他熟悉的地方,面對蠱毒、蠻人,一切似乎都脫離了控制,那種無法掌握和預料的無力感讓他倍感受挫和惶恐。
但是見秦亦如平常每天早晨一般,蹲下身去替他扯平整袍襟,最後起身上下打量半晌,目光中露出滿意的神色,便是證明他上下俱收拾停妥。
秦亦知道尉遲晞現在只是在故作鎮靜,其實心中跟自己應該是一樣害怕的,或者說應該比自己還要害怕。她抓住他的手微微用力,盯著他的眼睛道:“不管前面是什麼地方,秦亦都會跟在殿下身邊的,不管遇到什麼事情,秦亦都會跟殿下一起面對。”
尉遲晞也用力回握一下她的手,她鎮靜如常的表現讓他覺得心中安定不少,他試著牽動臉上的肌肉,衝著她微微一笑。
見他露出笑容,雖然還是十分僵硬,但臉色已經不似剛才那麼蒼白,秦亦心下稍稍安定。這才想起回頭去看看其餘三人,李錚從小習武,一路走來並不覺得多麼辛苦,但是眼下的情形讓他的肌肉和神經全都繃得緊緊,一絲一毫都不敢放鬆,所以看起來不似平時的清朗,整個人像出鞘的刀一般犀利。
老向導已經抽光了菸袋子裡所有的菸葉,蹲在一個樹根下正敲打著菸袋鍋,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桑布可能也是在山中長大的孩子,她一路走來比秦亦顯得輕鬆很多,現在正對著石屋皺眉想著什麼。
此時進石屋的那名蠻人恭敬地退出屋門,走過來嘰裡呱啦地說了幾句話,便領著他們往旁邊的草屋走去。桑布翻譯道:“他說他們的首領讓咱們先去洗澡、吃飯和休息。”
秦亦一聽這話立馬就急了,休息什麼休息,大老遠的把人帶來,竟然什麼都不說就讓去洗澡吃飯、還休息,這叫什麼事兒,難道還要洗得乾乾淨淨,吃飽睡足再獻給他們的神不成。但是轉念一想,他們五人只有李錚算是有戰鬥力,自己和尉遲晞的狀態,估計就算有機會逃跑都跑不動,還不如就依著他們的安排,走一步看一步為好。
第二卷 西蘿之行 第五十六章 剷除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