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最在意的是“王佐之才”荀彧,穎川太守李旻此次隨他而來,就在身旁,荀彧身為潁川青年士子冠冕,不在本地出仕,反而去投幷州的蓋俊,豈不讓孫堅心裡感到鬱悶?說來他殺故南陽太守、潁川人張諮真是捅了馬蜂窩,潁川才士或出逃、或隱居,沒有一個知名之人願意出山輔佐他。
諷刺的是,孫堅堂堂豫州刺史,名義上的六郡、國之長,能夠控制的恰恰只有潁川一郡。似魯國相陳逸屬袁紹,梁國相、陳國相許瑒立,沛國相袁忠乃是袁術族弟,只聽袁術一人命令。汝南太守徐璆因平元年跨境入荊州南陽,和郎將朱儁併力克復宛城,時孫堅在朱儁軍,兩人算是舊識,加之汝南袁閥出力,才使徐璆偏向於他。
不過孫堅相信,自己大破董卓,天下聞名,當自己迴轉豫州,形勢必有不同。當然了,孫堅現在不會回去,因為他的著眼點不是區區豫州,而是整個天下,此次若能誅董勤王,莫說豫州,天下盡服矣。
孫堅想到這裡,臉上笑容更濃幾分,反為蓋俊介紹身後諸人。為免此行生出波折,他只帶著兩名族侄孫河、孫香在身邊,妻弟吳景、侄子孫河皆未跟來,留在河南統領大軍,部將也只有程普、韓當二將隨侍左右。
孫河、孫香正值青年,有容貌氣概,蓋俊初時尚還猜測其哪個是“小霸王”孫策,得知猜錯,心遺憾,和孫堅閒談套出孫策今年十七,留在揚州照顧母親弟妹。
蓋俊和程普、韓當早在平元年討伐黃巾賊時就已相識,且邊地之人不耐俗禮,無須過分客套。以前蓋俊不是沒想過拉攏二人為己用,無奈他倆心志甚堅,一口回絕,如今更把家人遷至豫州,顯然是打算在原落地生根,蓋俊再無機會。
交談時,孫堅動作話語略顯生硬,蓋俊則自幼長於豪族,少年混跡京師,成年踏遍四海,飽經人事歷練,所謂見人所人話,見鬼說鬼話,待人接物比孫堅高出不止一個層次。莫要小看兩者差別,相同的條件下,似蓋俊這種性格無疑會更容易取得成功。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談近年大小事,感慨著漢室不幸,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其實呢?二人內心未嘗不樂。若無董卓,蓋俊如何崛起?孫堅如何成名?
時間過得飛快,眼見時辰已至,有人拿來縞素,蓋俊、孫堅穿戴身上,頭裹白絹,把臂走到早已立好的祭壇前。
蓋俊從小熟讀《左傳》,倒背如流,自然記得東周劉國開國君主劉康公所言:“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祀有執膰,戎有受脤,神之大節也。”這裡的祀與戎皆為祭祀,即是說國之大事,就是祭祀。
此語雖略顯誇張,卻也並非妄言,漢及漢以前極為重視祭祀。祭祀有上帝、配帝、五帝、日月等大祭,漢宗廟、社稷、乃至時變、古人等等,各有嚴格的規章禮儀制度,繁瑣複雜到了極致,需在禮官的指導、指引下才能完成諸多步驟。
荀彧少閱諸書,強聞博記,於祭祀禮儀一道甚通,由他擔當禮官主持最合適不過。
祭祀所用牲口規模不同,名稱亦不同,分太牢、少牢、饋食等,所謂太牢者,牛、羊、豕(豬)三牲齊備,乃是祭祀最高禮儀,次者為少牢,只有羊、豕,而無牛,再次者饋食,惟祭豕。蓋俊和孫堅準備的是最高規格的太牢之禮。
放淨三牲之血祭之,眾人依著荀彧的命令或唱詞、或叩拜、或行禮。
祭祀進行到尾聲,纏在孫堅額頭上的白卷已然灰見紅,這是塵土和鮮血混凝的結果,他舉杯懸於頭頂,慷慨陳詞道:“漢室不幸,為賊所乘,賊子董卓扼殺弘農,欺凌天子,流毒百姓,淪喪社稷,傾覆九州。臣此生誓殺此獠,有渝此誓,天誅地滅,無復遺種。皇天后土,祖宗英靈,皆鑑之……”孫堅說著說著,涕泣橫流,聞者莫不動心,連蓋俊也不由自主的為其影響。
毋庸置疑,孫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