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叛『亂』,不過是癬疥之疾,河朔大軍,才是心腹大患。今聯軍慘敗,猶斷雙足,明公仍不願退走,妄想一搏,真真是……唉!”後面的話王國沒有明說,他相信閻忠聽得懂他的意思。
閻忠語氣淡淡地道:“明公心意,非我等能夠揣度。”
王國略顯不滿地道:“閻兄為我等表率,豈能不聞不問,置之度外?”
“……”閻忠瞥了王國一眼,目光清幽,深不見底,隱有雷霆勃發。
蔡府。
蔡邕站在一人背後,默默看著身下者伏案揮毫,神情嚴肅,目光凝重。
執筆者年約四旬上下,身量中等而手腳纖長,墨袍儒冠,雙眉若峰,目如秋水,面白似玉,風采比之蔡邕,竟是毫不遜『色』,讓人驚歎好一個儒雅清奇的男子。
良久,執筆者停下動作,回望蔡邕,似有徵詢之意。蔡邕看著書帖,久久不能轉開視線,半晌慨然嘆道:“元常書法,剛柔兼備,高古純樸,超妙入神。點畫之間,多有異趣,可謂幽深無際,古雅有餘,僕遍觀秦漢名家碑帖,不下千百,未有過者。”元常者,姓鍾名繇,字元常,為黃門侍郎,侍從天子左右,同鄉荀攸未離京前,亦任此職。鍾姓為潁川大族,鍾繇曾祖鍾皓,乃潁川四長,祖父鍾迪,黨人出身,並有聲望,名著海內,父親早亡。鍾繇家鄉潁川長社,距離陳留圉縣,尚不足三十里,是以早就與蔡邕相識,幾達二十載,兩人一直維持著半師半友的關係。
鍾繇聽到蔡邕對自己評價如此之高,搖了搖頭道:“中郎之言過矣。與中郎相比,亦如螢火比之皓月,何論秦漢先賢?傳將出去,豈不貽笑天下?”
蔡邕不以為然,娓娓說道:“秦雖有奇特,能入目者,寥寥,至前漢,形勢稍變,或有一二,本朝則名家輩出,由此可知,書法一道,古不如今也。非僕自誇,當今之世,八分之書,能邁僕者,幾無一人,元常則近矣。再過數載,元常必為當世第一。”
鍾繇又謙虛幾句,他本非這樣的人,其為人喜好大言,這裡的大言,指的不是大言不慚,而是直言心聲,通俗一點講,就是心裡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少有禁忌。他的楷書確實已是當世少有人及,無奈在他面前的是學書俱宗的蔡邕,不謙虛便是狂妄。蔡邕說道:“元常不僅俱得書法奧妙,且矢志專一,聞你就坐,數尺之內,必有手書,臥於床榻,則書寫寢具,日久洞穿,如此精誠,僕不及也。惟有敦煌張伯英可以比肩,你二人一正一草,當為後者之楷模,萬世之師表。”張伯英即張芝,涼州三明張奐長子,草書大家,蓋俊少時過境弘農,討得一帖,視如珍寶,不肯輕易示人。蓋俊先前草書樣式,以崔瑗《賢女帖》為主,後來慢慢變成張芝形體。
從弟蔡谷腳步匆匆,步入書房,神『色』略帶焦急,看得蔡邕、鍾繇皆是一楞。見其欲言又止,蔡邕心知必是急事,說道:“元常不是外人,有話直說就是。”鍾繇默然。
蔡谷言道:“現在長安滿城皆疾騎,雲緝捕『亂』黨,匿者同罪,報者獎賞。”
蔡邕聞言『色』變,連珠問道:“什麼『亂』黨?哪來的『亂』黨?成公英瘋了?”
蔡谷低聲道:“據說馬侍中被抓了。”
“我知道了。”蔡邕輕輕嘆了一口氣,緩緩回到座位坐下,蔡谷走後,蔡邕苦笑謂鍾繇道:“又是一場血雨腥風!若非元常提醒,僕此刻多半亦遭殃及。唉!……”鍾繇面不改『色』道:“馬侍中種種,皆小道也,參與其中,益則不彰,害則無窮。今驃騎將軍將十萬之眾,以臨長安,江山朝夕可定,此方為大道,中郎只管稍加等待便是。”鍾繇雖然出身關東正統士人家庭,且族中***多有黨人,但他卻沒興趣參與朝堂權利爭鬥,誅閹如是,除董亦如是,安安靜靜地當著他的芝麻小官。這種明哲保身之舉,談不上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