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還有什麼勁兒?明年再想法兒多種二畝瓜,緊著你們吃不就妥了。一個外國娘兒們在中國大老爺們兒臉前叨叨地不停數落,最終使呂叔忍無可忍,他劈頭蓋臉地對阿媽尼吼道:“你以為惹煩了我,也沒法兒把你撂到南江裡了是不是?你要知道恩公河可是沒有蓋蓋子,恩公河裡的魚可不講你是哪國人!”
阿媽尼一頭撞在呂叔的胸口上撒潑:“你敢!你敢!借你個膽試試?嚇死你!嚇不死你我不是阿媽尼!”
呂叔只好節節後退,心裡卻想:好男不跟女鬥,我不跟你臭娘兒們一般見識,現在是眾怒難犯,當回啞巴也憋不死我!
好多年後,我才體會到呂叔那會兒的狼狽相,是地道的死豬不怕開水燙。
那會兒唯上級領導的話是聽又極容易滿足於上級信口表揚的呂叔,是不在意鄉親們的口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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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芝麻葉面條(1)
公元20世紀50年代末
阿媽尼把呂叔弄成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兒早已是輕車熟路,不過這一切大都發生在家裡,是關著門悄悄進行的。
據說,他倆曾達成過一項君子協定:呂叔心甘情願在家拉下風當孫子,阿媽尼可以在家為所欲為地做皇上;可在外邊這得打個顛倒,呂叔是臉朝外的人,要的是臉面,阿媽尼要乖得像貓兒才行。
這次,阿媽尼當眾撕開臉皮,可讓鄉親們開了眼。火頭嬸算是抓住了小辮子,待大家都散後,火頭嬸對蹲在地上的呂叔說:“我說瞎驢,你整天晃盪得像大尾巴狼一樣,誰知道也是紙糊泥捏的,恐怕天天都得跪搓板吧?”
呂叔全沒了過去的裝腔作勢,也不再滿嘴唾沫星兒地亂噴大侃“女兒經”了。他很勉強地齜了齜牙說:“怕老婆有酒喝。”
火頭嬸笑道:“你詭譎得不輕,還喝酒呢,喝阿媽尼的洗腳水吧!起來,別哭喪著臉像丟了魂一樣,我給你一團芝麻葉,回去下工夫擀一頓麵條兒。要不,阿媽尼得半月不叫你上床。”
呂叔立馬來個壞笑說:“那我可有空兒,幫火頭哥拉邊套了。”
火頭嬸不懂這句關外的黑話,但清楚呂叔操這副腔調筐裡肯定沒好杏,臉一紅斥道:“瞎驢,你胡尥蹶子吧,聽不懂好歹話不是?再胡唚,看我把你的驢嘴撕叉!”
呂叔在火頭嬸家討得一團芝麻葉後,看到院子裡那棵香椿樹梢兒上,還剩幾片肥大的葉子旗子般高高招搖,就彎腰撿起一塊小磚頭,隨手吊了吊眼線,一發打出去,便悠悠飄下一片葉子,如此連中數元,準確率達百分之百。
火頭嬸說:“瞎驢,到底是當過兵的人,手頭真準啊。”
呂叔又齜牙一個壞笑道:“還有更準的,你想不想見識?”
火頭嬸清楚他又要胡唚騷話,隨手抓起一把糞叉,高舉著朝他拍來,呂叔見狀樂顛顛兒地跑走了。
火頭嬸衝著呂叔的背影,給我們交代任務說:“跟著他,看他是咋給阿媽尼擀芝麻葉面條兒的!”
恩公祠人老幾輩子,盛傳這麼一句順口溜兒:沾霑恩公祠的水,就變成了麵條兒鬼。
穿開襠褲時,對這句順口溜,我是跟著瞎喊,瞎起鬨。等我長大了,有本事了,滿世界飛了,所到之處,免不了的一則壯行,即是光顧麵條鋪。新疆的揪片子吃了,山西的刀削麵吃了,北京的炸醬麵吃了,武漢的熱乾麵吃了,廣州的清水撈麵吃了,曲曲彎彎的泡麵吃了,西北部山區用餄餎床子軋成的蕎麥麵條、高粱麵條、紅薯麵條兒也都吃了。嚐遍了這些高檔的、中檔的、低檔的麵條後,我得出的結論是:在恩公祠的芝麻葉面條兒跟前,那些花裡胡哨的麵條兒都是孫子。
恩公祠出產一種芝麻叫霸王鞭,聽名字就能想到它的形狀:直捻捻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