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能聽得進去他的話,點到為止便也夠了;若是聽不進去,多說無益。
“你去幹什麼了?”
“沒什麼,去跟班主說兩句話。”
鍾離冰本也沒指望水彧如實回答,只是習慣性地問了一句。
水雲天執起林瀟的手道:“他們兩個要走了,咱們也該走了。”
走之前,他吩咐人去給沈玉遞了個話,說是他希望慶雲班不要再在京城上演這出《月下影》了。言簡意賅,沒有半句多餘。
收到了這個訊息,沈玉便滿以為方才水彧的意思就是水雲天的意思。
林瀟看了一眼方才拓跋燁坐的位置,低聲道:“皇上今日來看戲,而後這戲就再不演了,未免太落了刻意吧。再說了,這些年你都刻意低調行事,讓皇上察覺咱們的訊息這麼靈通總不好吧。”
水雲天道:“就算我不說,沈玉也會覺得彧兒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彧兒已然開了口,所有的事最終都算在水家頭上,倒還不如讓沈玉把這恩記在水家頭上。況且,這火熱的戲碼雖然是不演了,慶雲班還說不定要比從前更火。”
“何以見得?”
“若真的再不演了,看過這出戏的人必都慶幸自己看過,沒看過的人又要惋惜自己沒看,還想找看過的人問個清楚。這一來二去,慶雲班的名聲就傳出去了,也沒什麼不好。”
“你想得倒是遠,所以才叫‘靖遠’。”
“不過啊,便宜了沈玉,咱們倒是得小心應對了。”
“去芟右的屋頂吧。”鍾離冰提議。
“也好。”說著,水彧抓住鍾離冰的手臂,飛身而起。
於他們二人,飛簷走壁如家常便飯,在屋頂幾次穿梭跳躍,便到了那充滿著故事的芟右賭坊的屋頂。
這個屋頂,跨越時空也未曾變過,鍾離冰現下就站在從前水雲卿站過的位置。那是水雲卿曾經踏過的瓦片,那是水雲卿曾經遙望的方向。
到此時,東方的不夜城已是燈火闌珊。
那時候,鍾離珉和水雲卿常常這樣。帶上幾兩美酒,帶上幾分瀟灑,就在這芟右賭坊的屋頂,有時是站著,有時是坐著,有時是半臥著,一直從華燈初上,到燈火闌珊。
有時候,他們可能一句話都不說,就這樣靜靜坐著。水雲卿遞給鍾離珉桃花酒,鍾離珉略嘗上兩口,笑著搖搖頭,再遞給水雲卿燒刀子,水雲卿喝上兩口,卻是滿足地笑笑。
看著天邊的月,水雲卿有時會突然起身,一個魚躍跳下屋頂,從二樓的窗戶躍進去。那便是她又有了賭局。鍾離珉便這樣在屋頂上躺著,也從不著急。長則半個多時辰,則一炷香的工夫,水雲卿便又上了屋頂來,二人最多不過是相視一笑。
“這兒……後來就從來沒人再賭過了?”
“我在京城這麼多年,這兒從來沒有開過。姑姑離開以後,這兒的魂就沒了。自我記事以來,從沒有見過京城哪個賭坊能賭得全城皆知,萬人空巷。”水彧抱著雙臂,劍就插在臂彎裡,束髮的髮帶隨風飄蕩,這樣子,倒還和當年的鐘離珉有些神似。
“可我娘說過,人這一輩子,無時無刻不在賭,無關乎在不在賭坊裡。甚至,人活一世,本就是一場大賭局。”
“姑姑這話說得好啊。”水彧嘆了一聲,“或許只有他們這樣經歷過的,才能把什麼都看淡了。我倒也真羨慕姑姑。年輕的時候她在京城,做著賭神,自由自在的。後來嫁給了姑丈,投身江湖。”
“表哥,你今天喝酒了嗎?”鍾離冰攀上水彧的肩膀,嗅了嗅,不過並沒有酒氣。
“沒有。”
“那你今日怎麼這麼多話?”
頓了頓,水彧道:“有時候感情到了,便得說出來。”
“你羨慕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