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動作僵硬奇怪,像……走動的活屍。
陳玉繪被自己心裡冒出的這個念頭一驚,已然出了層冷汗,他想伸腿出門,去叫回那兩個人。
夢中行走的人是沒有意識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睡夢中,所以不能貿然驚醒他們,不然,人受驚過度,會死掉。陳玉繪想起娘曾對他說過的話。
陳玉繪焦急,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當口,看見另有人從房間裡走出來了,不止一個,數了數,是四個,他們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和劉大和秀青一般不對勁,跟在劉大和秀青身後走。眾人皆腳步一頓一頓,雙手甩來甩去,似被一根無形的線牽著的一排木偶。
從樓梯上走下,從店門口走出,隱入黑洞洞的夜幕。一色的黑髮白衣,行屍走肉。
陳玉繪咬了咬牙,不聲響,跟在隊伍後面出了狀元樓。
一路的穿街過巷,大街上一個行人也沒有。月光冷冷清清地照著。
暗夜裡的笛聲,似繃著的一根細線,顫顫巍巍若有若無,繞在人耳邊。
詭異前行的隊伍中,沒有人注意到陳玉繪,或回頭看他一眼。
一個打更的老頭從隊伍前面走過,竟如沒看見一樣。陳玉繪正奇怪,這老頭是真沒看見還是假沒看見,就見老頭走出了百米後,撒了腳蹄子,跑得飛快。
隔了一陣,隱隱還聽見隔街傳來“天乾物燥,小心火燭”的尖嘎聲音。
劉大和秀青領著隊伍走進了一間似廟非廟的院落。那院中停著不多不少,六口棺材。
陳玉繪急了,因為,他看見前頭六個發傻的人,竟一人挑了一口,自坐進去。
陳玉繪想跑上前拉住劉大和秀青,他的手腳被人拉住了,嘴巴被人捂住了。他惡狠狠地回頭,見一個異常高大的怪物對他咧嘴笑著。
塌鼻大嘴,短小的手腳像揉好後沒扯開的麵糰,比平常人大三倍的頭,頭頂上除了稀疏的幾根頭髮兩邊叉以外,還有另一隻無比醜陋的大眼睛。
這隻大頭鬼這麼兇,甚至拍了怕陳玉繪的腦袋,陳玉繪身量小,被他抱在身前,一對比,簡直像個五六歲的孩童。但是,莫名地不怕,甚至安靜下來了。
院子裡的笛聲在繼續,甚至清晰起來了。
大頭鬼把安靜的小孩舉到肩膀上。陳玉繪很輕易地能從牆的這一端看見院子裡的動靜。
牆這麼高,大頭鬼站起來,比牆還高出一個頭。
院子裡走出一個人,一個橫吹笛子的人,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衣服,整個人也灰撲撲的,讓人看不清長相。
坐進了六口棺材裡的人,徑自隨著笛聲躺了進去,自行蓋棺。陳玉繪低叫了聲。陳玉繪沒有跳下來,撲過去,是因為他看見了另一個人。
一個穿著紅色衣服,敞胸露腿的青年男子正以豪放的姿勢坐在屋簷上,對上陳玉繪的目光,他甚至笑了一笑。
這個細長眼睛的男人,陳玉繪有印象,和抱著他的大頭鬼一樣,他在伏丘的承恩廟中見過他們。
院中吹笛子的男人顯然也發現了屋簷上的客人,笛聲停了下來。
“魏兄,要與畢某為難嗎?”笛子男握了笛子的手擱到身後,朗聲道。
“豈敢,豈敢。”魏令合仍舊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那魏兄不請自到,是為了什麼?”笛子男不悅。
“這不,好久沒見畢三秋你了,我特攜眷來慰問慰問。”魏令合樂呵。
“攜眷?”畢三秋轉頭,就看見牆那邊的大頭鬼和坐在大頭鬼肩上的少年。畢三秋哼了一聲。
“正是內人和小弟。”魏令合不害臊地說。
大頭鬼聞言,開心地舉手招了招。
畢三秋嘴角抽搐:“我可沒聽說你魏家除了你,還有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