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襲來。
一瞬間,程召棣想起了那雙澄澈晶亮的眸子,下意識伸手,他將她輕輕抱在懷裡。
那雙眼睛看著他,眼中似乎還殘留著憤恨與傷痛,那張臉上佈滿油彩,卻還是閃著不羈的倔強。
他鬆手,她退開他的懷抱,面無表情的拱手:“樊謙多謝先生搭救。”
他撫了撫衣上的褶皺,似乎還遺留著她的味道,那一瞬間明眸閃亮,他是否錯看成了眼淚。
程召棣看向她:“姑娘多禮了,莫能總投懷送抱。”
本是調笑的話,她卻神色如常的盯著他,眼中不見一絲軟弱的反駁:“先生多慮了,聖人說君子謙謙,身正影直,還請莫用宵小之心度他人之腹。”
“小蹄子!還有臉與旁人說三道四!快給我上來!”
“先生好走,樊謙失陪。”她鞠躬行禮。
“姑娘萬事小心。”程召棣還是忍不住囑咐了一句。
再抬眼,她已踏著迴廊匆匆上樓而去。
*
薛易年去帝都送壽禮,差點被太后指了一門親事,風塵僕僕的逃回盛櫻,驚魂未定在家呆了十幾日,又開始夜宿花下,與友人在樓裡小聚。
“薛兄,那帝都可真是錦繡十里,富甲一方,嬌妻美眷如雨之地啊?”
“達官顯貴,鐘鳴鼎食是沒錯,不過不是誰都能享那齊人之福!”薛易年苦著臉輕嘆。
“不想薛兄也有悲春傷秋愁眉苦臉的時候,嘖嘖,真可謂女子猛如虎啊!哈哈,程兄說不是?”那人拍拍程召棣道。
“取笑歸取笑,家家若都擺了尊母老虎,看你們到時候還怎的安生!”
“請神容易送神難,咒得哥幾個下半輩子都過不得了,哈哈哈哈……”
程召棣舉酒淡然聽著這些調笑,忽然眼光飄忽掃入一個角落,看見一襲紅衣白裙,獨自在不起眼的角落,舉杯邀月,冷暖自知。
“姑娘可在對月思親?”他不知怎的竟悄然離席,走到她身旁,看著那扇正對明月的窗,月光皎皎,團雲迷離,一如他的心。
“有人曾與我說,血濃於水,相伴為家,即使身處五湖四海漂泊浮萍,不離不棄便是人間天上。”她笑了,笑的傷懷,喝了一口酒道:“先生請看,這世間哪有甚麼仙境天堂相伴不離,人心冷醜,便是仙樂昭昭,衣香鬢影,也掩飾不了欺善怕惡的厲鬼,刀山油鍋裡的地獄羅剎。”
他端詳她的眼眸,被悲傷浸染卻依然乾涸,許久,他扯了扯嘴角,沉聲道:“姑娘為何不哭?”
她笑著搖了搖頭,不語,又繼續喝酒。
程召棣看那明眸閃閃,就像心上的一滴淚,忽然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吻上她的眼角。
良久,他慢慢放開她,只聽耳邊響起一個聲音:“明日我登臺,摺子戲,戌時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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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程召棣如約而至。
找了個位置在花欄前坐下,卻不想遇見了薛易年。他獨自一人坐在高處,見程召棣上來便打了個響指,含笑道:“程兄一人竟會不請自來這風塵之地,聖賢書卻是白讀了麼?”
程召棣拱手:“彼此彼此。”
薛易年放下酒杯答道:“非也非也,我看程兄這是有備而來。”
程召棣也不躲,拱手道:“來即是客,不如一同坐下看戲?”
薛易年來了興致,便應了聲“好”。
戲子上臺,果不其然是出摺子,等楔子一過,程召棣忽覺有些熟悉,再一看戲牌子,竟還是平常和酒友們看的那出。
“這戲叫《富貴棄》,”薛易年提醒道,“說的是太宗那會,新科狀元拋妻棄女迎娶公主的事,後來世子長大,竟想明媒正娶府中一名女奴,二人大怒,不想那奴人竟是這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