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有一樣是真的。」小平說:「什麼是真的?有幾個人長得像那個撐船的女孩子?」
我不晌,那個女孩子……我們又不知道她,誰曉得呢?
「我母親這麼一把年紀,還來向我訴怨。媽的,我跟誰說去?誰要聽我的?」小平問我:「你要不要聽?你要不要聽?千篇一律的故事!她還來煩我哩。我不如乾脆死了,我告訴你,我是不捨得我父親的。」
我笑,「何必這麼氣憤呢?你說給我聽好了。」
「你聽?你轉過面就笑我。」她說:「你自己也有煩惱事。」
「過一陣子就好了,活到哪裡是哪裡,這裡氣憤作什麼,你看我們!悠然遊南山,豈非美哉?」
「你倒是詩興大發,我受不了。」她說。
「這兩天濫用詩詞的是你,不是我。」我指正她。
「你與我,咱們瀟灑不起來,咱們不過是普通女人,不過因為運氣不好,我告訴你什麼人才是一流的──」
我接上去──「我知道,那個駛蝴蝶舟的女孩子。」
「是啊。」小平嚮往的說:「真是,她才是智者,像她這樣的女子,一定是莊子般的。」
「你怎麼知道?」
「看得出來。」小平說。
就在這個時候,河的那一頭有一個小孩子突然叫起來,「救命!救命!」是一個小女孩,指著河頭。
我不由分說,急步奔過去,拉住那個孩子,問她:「什麼事?你受了傷?」
她搖頭,恐怖的指著河中間,我隨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嚇呆了。
有一個女子浮在河中,飄飄然,衣服是白色的,在河面浮浮沉沉,有說不出的詭異,太陽下,她彷佛在仰泳,長發在水中拂來拂去。
是她!
是那個女孩子!
我狂叫一聲,衝下河去,我沒有脫衣服,沒有顧到河水冷,我向她遊過去,我努力遊過去,抓到了她的手,拉住她的手,然後托起了她身子,向岸邊遊,她真冷,冷得像一塊冰一樣,等我掙紮上岸的時候,岸上已有一大堆人了。
他們要拉我,我說:「這個女孩子!快快!」
「你!」一個警察說:「你先上來,她已死了。」
「沒有!」我尖叫。
他們把我們兩人一齊拉上岸。
我渾身濕的跪下來,看著這女孩子的屍身。她溺斃了,警察說得對,死了不止幾個小時了,薄薄的衣服緊緊的貼在她身上,仍然是一個美女。
有人拿來了兩張毯子,一張蓋在我身上,另一張在她身上。小平抱住我,我抬起頭來,問小平:「為什麼?為什麼是她?」
小平臉色白如紙,渾身顫抖。
我倒不覺得冷,我心裡害怕。
「為什麼?」我問著。
我把毯子拉開來看她的臉。她的咀唇是紫色的。一點也不可怕,就像擦了時下流行的唇膏一樣,眼睛閉著,睫毛長長的,臉上是那種象牙白。
警察們扶起我,「小姐,你要換衣服,你很勇敢,但她已經死了。」
在警署裡我換了衣服,烤火,喝拔蘭地,女警替我梳好了濕頭髮。他們有話要問。
小平整個人崩潰了,她在嚎啕大哭。
警察問:「你們是親戚?」
「我不認得她。我們不是劍橋城裡的人,我們來住幾天,可是在河裡見過她幾次,我們皆是外國人,我們覺得她很漂亮,所以有印象……最後一次見到她是昨天,是的,昨天。今天有陽光,我們在聽民歌……然後,就是這樣了。是的,我確實是昨天,昨天下午,她躺在小舟上,像奧菲莉亞,你知道奧菲莉亞?」
警察點著頭,另一個警察匆匆的進來,說:「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