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見到才一歲多的她,別的小孩都嫌他板著張冷冰冰的臉孔而不肯跟他玩,只有她,那稚嫩的小手一直拉著他的手,撒嬌地說:“哥哥,抱抱。”
等他把她抱起來時,她忽然親了他一口,塗了他滿臉的口涎,然後咧著還沒長牙的嘴笑呵呵的。
一旁的大人起鬨笑道:“鋒兒,你被小樂樂親了,這下你可是非她莫娶了哦。”
“沒錯,瞧你抱也抱了,親也親了,你以後可不能辜負小樂樂哦。”
結果他和她的親事就這樣給定了下來。
但讓他真正打從心底將她視為自己未婚妻,是在他九歲那年的春天,師父帶著她到寒星門作客,並準備在回去時將他一起帶回清心谷學武。
不巧,他們來時,他生了一場病,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躺在床上,他的個性像母親,性子既冷又傲,不易與人親近,所以從小到大他都沒有玩伴,也沒有小孩愛跟那樣的自己玩。
那時已經四、五歲的她,在得知他生病後,竟自告奮勇地跑來照顧他,她說以後要成為像她姑姑那樣的大夫,所以她可以照顧好他。
於是那幾天裡,她便忙著為發高燒的他換溼帕、喂湯藥,陪他說話解悶。
她吱吱喳喳地說了很多故事給他聽,還說了有關清心谷裡的事,從她爹、她姑姑一直說到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甚至連谷裡養的小雞、小鴨她都說得興高采烈,她說的都只是一些瑣碎的小事,他卻聽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嚮往起往後到清心谷習武的日子。
待病癒後,他便滿懷期待地隨同師父與她一起到清心谷。
清心谷裡沒有僕人,所以所有的事都要由師兄弟們分擔著做,他也不例外,必須要幫著做那些雜役,但他做得很高興,一點也不以為苦,不像在寒星門裡,大家雖尊他為少門主,卻沒人敢跟他親近。
在清心谷,師父對每個弟子一視同仁,該罵該罰該打時從不手軟,該稱讚時也不吝於稱讚。
那些師兄弟也不會因為他冷僻的個性而疏遠他,他們要一起去幹壞事時,總會算他一份。像有次他們曾一起把師父偷藏的酒給喝個精光,被師父知道後,怒罰他們頭頂水缸站在木樁上蹲了一天的馬步。
還有一次,他們一時興起,比試起誰的暗器功夫了得,結果把谷裡所有的飛禽走獸全都給射殺光了,師父知道後責罰他們,要他們每個人為那些被他們所殺的飛禽走獸默寫一萬逼的往生咒。
那段日子,是他這輩子最踏實、最快樂的,然而當她十二歲以後,卻漸漸地疏遠他。
他一直都知道兩人有婚約的事,可她似乎一直不知情,他曾想過要告訴她,所以在她十六歲那年,他特地去買了只玉鐲子,想藉著送她時,順便告訴她這件事。
結果站在湖邊的她不知在想什麼,他叫了她兩聲,她都沒聽見,他便拍了她一下,誰知她卻一頭栽進湖裡。
他愕了下,還來不及跳下去救起她,一旁看見的大師兄已先跳進湖裡撈起溺水的她。
讓她躺在床上病了好幾日,從此一直認為是他推了她,她才會落湖的。
他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事實上,她也沒有想錯,他那時若不拍她,她也不致落湖。
而那次,他錯手差點殺了她,則是因為娘差人送來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給他,他在園中試劍,愈試愈順手,渾然忘我地愈使愈快,然後,當他凌厲的揮出一劍時,看見她走來,想收劍已來不及。
他仍清楚地記得那鋒利的劍刀劃過她的頸子,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後,她痛苦地搗著泉湧著鮮血的頸子,一臉驚恐地瞪著他。
若非她姑姑剛好來清心谷,她早就成為他劍下亡魂。
因此即使後來她避他如厲鬼,他也只能默默接受,不敢有任何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