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當費雯以為她在又作一
次例行檢查的時候,她就在腦子裡把開刀部位計劃好了。
當然,這是在她把決定截肢的訊息告訴費雯之後。那是
很悽慘、很緊張的一個場面。開始,這位姑娘還憋著不哭,過
了一會,憋不住了,偎在露西身上,用那絕望的嗚咽,宣洩出失
去最後一線希望的痛楚。儘管從露西的訓練和習慣來講,她
本來應該能夠用醫務工作者的態度對待這種場面,不動感情
的;但是不知怎的,她這回例外地動了感情。
隨後,她又和費雯的家長談了話,接著年輕的塞登斯大夫
又來找了她。作這些談話時她控制得好一些,但也仍然使她有
些心煩意亂。露西覺得她這個人大概永遠也不會象有些大夫
那樣,把自己對病人的感情完全切斷。有時,她不得不承認,
自己表面上的超脫,不過是一種必要的表演而已。但是,在手
① 備皮,手術前把病人的汗毛剃乾淨,醫院行話叫備皮;六氯酚(Hexa…
chlorophene),一種消毒藥物。
② 酒精西弗朗(Alcoholic Zephiran),一種消毒藥物。
術室裡卻不一樣,這不是什麼表演了,這是需要。在這裡,現
在她的精神狀態是:冷靜,不帶任何私人情感,考慮著當前手
術要求。
麻醉師站在手術檯的一頭,已經說過可以進行手術了。露
西今天的助手,醫院裡的一個實習醫生,已經把要截去的一條
腿抬起了幾分鐘,把血液儘量控出去。現在,露西開始在大腿
上部裝上一個空氣止血帶,暫時松掛在那個部位。
手術護士沒等要就遞過來剪刀,露西開始把昨天晚上備
皮敷上六氯酚①以後纏上的繃帶剪掉。繃帶脫落,有個護士
過來從地板上清走。
露西看了看鐘。那條腿抬成接近垂直位置已有五分鐘,
肌肉已經沒血色了。實習醫生換了一下手。她問他:“胳膊酸
了吧?”
他那大口罩後邊的臉上露出一副笑容。
“要是這麼抬一個小時我就受不了啦。”
麻醉師走到止血帶跟前,等著露西發話。她點點頭說:“好,
作吧。”麻醉師開始往橡皮帶裡打氣,切斷血液流通,打完氣以
後,實習醫生把大腿放平在手術檯上。實習醫生和手術護士
一起把一張消毒綠色罩單蓋在病人身上,只把腿部的手術部
位露在外面。露西開始手術前的最後準備,在手術部位塗上
酒精西弗朗②。
今天手術室裡有兩個醫科大學學生來觀摩見習,露西讓
① 皮瓣(flap),一扇瓣狀皮肉。
他們走近些。手術護士遞過一把手術刀,露西開始用刀刃的
尖部在暴露在外的大腿上划過來,並向他們講解道:
“注意,我先把皮瓣①的位置用刀劃出來。這是為了給我
們一些標記。”然後她開始往深裡切下去,露出表皮之下的筋
膜和下面一層黃色的脂肪組織。“要緊的是使前邊的這扇比後
面的一扇長一些。使以後的縫合線稍微靠後一些。這樣,將
來病人的手術疤就不會正好位於殘肢頂端。如果我們給病人
在頂端那個位置上留個疤,上面的重量壓下來就會很疼。”
現在,她把肌肉切深,血冒出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