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青慈溫柔而酸楚道:「爸爸沒有一瞬,是不為你自豪的。」
沈晝葉再無法壓抑自己,趴在陳嘯之肩上嚎啕大哭,連陳嘯之眼眶都紅了,抬頭望著岳父。
時間潮汐溫柔拂過,三個人成為宇宙中永恆的三角。
「從我從護士手裡接過你的那一瞬起,」她的父親溫柔而酸楚地說:「雖然那時你還沒有名字,滿頭小絨毛,眼睛濕漉漉的像小青蛙。」
那個父親說話時望著女兒。
「——可爸爸從那一刻就愛你。」
女兒哭得像是要斷氣。她覺得自己的心碎了,卻又被一片片地拼合起來,像陶瓷回到桌上,飛鷹回巢,時間留下的傷疤淡去,變成一個簇簇新的春天。
「我——我過去總覺得,」沈晝葉哭著道:「從我小時候起你就對我寄予了厚望,認為我以後註定不凡,可是十年後的我現在泯然眾人,沒有一條是按照你所想的路走的,如果你看到現在的我一定會……」
「可爸爸愛你,」沈青慈在廣袤星空下酸澀地說:「從不是因為你與生俱來的天分。」
沈晝葉哭得鼻尖通紅,含著淚抬頭望向父親。
「——是因為爸爸從護士手裡接過你時你睜開了眼睛。」他忽然道。
那個父親按了下自己的胸口,沙啞道:「是因為你在學說話時一直吐泡泡,你騎腳踏車摔倒在街口;你人生第一次去上學的時候害怕得往爸爸身後躲,是因為你十二歲的時候因為小男生和爸爸鬥嘴……是因為你在父親節給我剪了很難看的康乃馨。」
沈晝葉望著他,眼淚不住地向外滾落。
「天分,厚望,」她爸爸心酸地說,「和它們又有何干?」
——我愛你並非因為你的天賦,也並非因為你與生俱來的潛力。我愛你是因為你存在的每一瞬,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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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晝葉哭得口唇鮮紅:「——那——那你——」
——那你為什麼會出現?
不是因為對我失望麼?不是因為再也看不下去了麼?
是什麼讓你掙脫了因果的束縛,將我卷進這樣的故事裡?
沈晝夜渾身顫慄,卻又溫暖得像是沐浴在四月的陽光中,陳嘯之緊緊抱住了她,感覺她像溺水的鳶尾花。
「你為什麼……」沈晝葉哭著道:「會來我面前?」
她爸爸說:「因為爸爸永遠記得你小時候的模樣。」
沈晝葉含淚,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的父親。
「我記得你對每個問題究根問底,問問題時眼裡的光熠熠生輝,彷彿那才是你的生長的養分。」沈青慈如水道:「我記得你趴在我的腿上講你對世界的理解,好像那是你的積木。」
他說:「爸爸見過的天才多了,但你是唯一一個我會用『通透』去形容的小孩。」
沈晝葉眼眶通紅,瞳仁卻清澈,死死映著父親和他身後的星空。
「所有詩人寫詩時都該看過你的眼睛,這世上再不會有比它更純粹的事物。」
「你眼裡有熱愛最本源的模樣——在生你之前,爸爸沒在別處見過,生了你之後也沒見過能像你一樣的人。你的熱愛幾乎是與生俱來的,我有時甚至以為你是為此而生的。」他道。
「——葉葉,你是為了探索世界而降生的孩子。」
溫柔的風穿過沈晝葉的身體。
她哭得太厲害了,連鼻子都水洩不通,但在刻骨的痛苦之中,一輪簇新的朝陽脫骨而出。
「你所真正熱愛的是什麼,你為之痛苦的是什麼,」她父親道,「每一個見過你幼時的樣子的人都能看出來。」
他停頓了一下,終於開口叫了他避諱了許久的青年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