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嘯之,只在微信裡冷淡地留下了一句『別糊弄我』,就不再理她。
「你想不想換個導師?」
那聲音,猛然迴蕩在了黑暗的小小的閣樓之中。
沈晝葉想起那一瞬間就覺得四肢發冷。陳嘯之說那句話時,眼神幾乎是毫無感情地望著她。
——輕蔑。多年前春夜的星空。被父親高高舉起的女兒。失望。篝火與停電的夜晚。寒冬時分圍巾後的吻。
一切都破碎著,猶如厄里斯的魔鏡,鏡子裡隱約映出少年曾經溫柔的目光,倒映著她曾經如山海宇宙的夢想。
沈晝葉告訴自己不能再哭了——真的不能再哭了。
可是黑暗之中,在一人獨處的黑夜裡,沈晝葉還是一個人蜷縮在床上,哭得渾身發抖。
沈晝葉想起自己,幾乎拼盡全力的掙扎。
沈晝葉從大二起就忙得腳不點地,鮮少在十二點前睡覺。她跟著上一個老師時在昌平甚至昆明,到學校之間來回奔波,採集資料。沈媽媽都看得心疼。
她那時的導師不是李磊,而是叫慈懷昌,是一個德高望重,卻不是很愛帶學生的老學者,也是沈晝葉微信加的第一批人之一,更是她如今真正導師周院士的多年故交。
沈晝葉確是拼過命的。
——只不過那拼的命,沒有用而已。
人並非不能經歷這樣的失敗,但人不可以發現自己沒有天分。她的努力,她的徹夜不眠,卻在最終,連一點成果都沒有誕出。
連一點都沒有。
小的時候,應該會有很想成為的人吧。
有孩子想當鋼鐵俠那樣的超級英雄,有孩子想寫出哈利波特那種故事,有人想成為下一個大羅納爾多,想成為側寫師,想成為郎朗那樣的鋼琴家。
可是其實鋼鐵俠只存在在漫畫書和電影裡,羅伯特·唐尼穿上的戰甲只能在綠幕之中飛翔。jk羅琳只有一個,就像世上也只有一個哈利波特,郎朗不可複製,大羅納爾多因傷病退役。
而沈晝葉,連碰觸到那種高度的資格都沒有。
在異國他鄉的被窩裡,遠離家數萬公里的、落雨的深夜,沈晝葉看見自己的手機微微一亮,是又來了一條新的資訊。
陳嘯之:「明早八點半,在辦公室見我。」
沈晝葉都能腦補到二十五歲的他發簡訊時的神態。
——應該就像這幾天她一直見到的那樣,語氣裡是與她十年前完全不同的、全然的漠然。十年所能改變的東西太多了。
二十五歲的沈晝葉沉默了一下,突然感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來自過去的酸楚。
然而緊接著下一秒,梁樂的微信也咻地一聲抵達。
梁樂道:「下週末開車去找你玩。別人也許不行,但你例外。」
-
第二天。
陳嘯之不看她,只是低著頭看那摞文獻。
昏沉天光穿過潔淨的窗戶,落在陳嘯之身上。那是一圈濛濛的、絨一樣的光弧,而灰色的風拂過窗外的枝頭。
二十五歲的陳嘯之久違地戴了眼鏡。他的輪廓相較少年時,已經凌厲成熟了不少,但眼鏡遮住輪廓時,他依稀還是當年那個壞脾氣的少年。
——直到他抬起頭,審視地望著自己昔日的同學,才能發現這十年來他的不同。
他昔日的同學手心出汗,緊張地背在身後,扯著自己的裙子。
陳嘯之緩慢地問:「你是認真的?」
沈晝葉已經快自暴自棄了,道:「是。」
一看該學科文獻就渾身難受的沈晝葉心想,我確實只能做到這程度,有本事你殺了我啊狗東西,不過我一定要提醒你一件事陳教授,雖然我算不上頂尖,但有我這種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