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明白,大約被他當成了桓玄的奸細。一抹狡黠地笑浮上眉梢,君羽反問:“萬一我不答應呢?”
男子唇角微揚,面上依舊淡淡的:“那也無妨,不過你應該清楚,得罪了謝家的人,很難在建康有所容身。倘若你還想平安無恙,最好考慮一下我的意見。”
君羽瞥他一眼,失聲笑道,“這話什麼意思,威脅我?”
謝混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如若非要這麼理解,也可以。”
不待追問,他已拋下團扇,信步走下橋去。望著飄然遠去的背影消失在淡柳含煙中,君羽才引回目光,彎腰拾起地上物什。那扇子玉骨細緻,圓潤地團面用白絹裁成,無字無畫,卻有淡淡墨香。
興許是在他手裡捏久的緣故,彷彿留下了男子獨有的乾燥氣息。她湊到鼻尖聞了聞,只覺得清香幽雅,溫厚綿長。
君羽不禁心想:這人骨子裡有一股陰柔的妖氣,真是奇怪。她搖搖頭,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行去。
回到章含殿已近日落,蕪菁為她備好了熱水,只等沐浴。
浴閣裡水汽蒸騰,牆角設了鏤花金燻爐,放了龍涎、冰片等香料,隨著煙霧嫋嫋氤氳。宮人用蘭花香精塗抹到浴池的內壁上,等蓄滿溫水,才合門恭敬地退出去。
君羽正欲脫衣,忽見輕紗屏風後的影子一晃,有人縮在後面。她走過去,一把撩開散花紗縵,只見有個小丫鬟縮在地上抽泣。
“細柳?”看清那人的樣貌,君羽不由愣了一下。
細柳抬起紅腫的雙眼,抽抽噎噎道:“打擾公主了,奴婢這就退下。”說罷撐起身子,就要出去。
“回來!”君羽喚住她,“別出去了,今天就由你來伺候本公主。”
外袍、深衣、腰幃像抽絲剝繭般層層褪去,君羽赤身踏進水池,緩緩蹲下去。池水湧蕩在四周,漣漪粼粼。
“細柳,我虧待過你麼?”
丫鬟止住眼淚,頻頻搖頭。君羽又問:“那就是宮裡有人欺負你?”
細柳還是搖頭,這會君羽更納悶了:“那是為什麼,說出來聽聽,興許我能為你做主。”
問了半天,細柳終於哽咽著道:“公主幫不了我,也沒人能幫我,我哭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我姊姊。”
君羽詫異道:“你姊姊也在宮裡麼?”
細柳點點頭:“嗯,我倆是一對孿生姊妹,八歲那年父母獲罪,便一同進入宮掖。開始我們在教坊學舞,那裡十分殘酷,每月都要篩選一批舞娘,姊姊天資高、悟性好,被留了下來,而我則被髮配到浣衣坊。臨走那天,我們埝土為香,在佛前起誓到了年齡一同出宮,生死都要在一起。後來,我伺候了公主,姊姊也因舞姿出眾成了教坊裡的支柱。可就在上月,她被師傅親點為太子大婚的領舞,不想招來災禍,排舞時被人暗中推了一把,從凌空高的臺子上摔下來,拗傷了踝骨。教坊師傅十分氣惱,那些舞娘結了幫把罪名推到她頭上,這回不死,大約也要一輩子留在浣衣坊做辛婢。”
“公主,我倆不是怕死,只是怕我出去了,她還留在宮裡,到頭來還是活不到一起……”細柳哽咽著擦淚,已是泣不成聲。君羽撫著她顫抖的肩,低聲安慰道:“不會的,你們會一起平安出去。”
對於這番話,君羽多是深信不疑。她也有個親生妹妹,兩人一併長大,吃住同行,彼此之間的感情已不能用言語衡量。如今雖然穿越到古代,偶爾在無眠的夜裡回想起來,抱著枕頭哭累了,才疲倦睡去。所以對於細柳姊妹的遭遇,她也可謂深有同感。
“好了,不哭了,明天你隨我去一趟教坊,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
翌日午後,君羽帶著細柳來到了梨花苑中的教坊。依稀有琴聲淙淙,順著亭廊廂廡流到院落裡。操琴人顯然是新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