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以後,他去了一座海濱城市,將簡歷投到各家醫院,從實習生到主治醫師,一路平步青雲,順利到招人嫉妒。可這又算得了什麼,跟當年勾心鬥角的太醫院比,實在是小兒科。
建康已經沒有了,那座城市現在叫南京,曾經的王謝故居變成旅遊區,街邊擺滿了小吃攤,滷豆乾、鴨血湯,各種燻臭的氣味充滿街道,他買了碗豆腐澇,舀了一勺就咽不下去,只覺得舌裡酸酸的,酸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回上海的長途大巴上,他窩在最後一排,塞著耳機看書,那是本買來消遣的雜誌,無意中翻到扉頁,南京介紹下有一首小詩:“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王練之手上的書啪地合上,想起多年以前,那個雨天撐著傘送君羽回去,路過朱雀橋邊他問:“這不過是一座普通的石橋,公主為何如此興奮?”她擺擺手說:“你不知道,這座橋在現代很有名的。”
這段小小的對話,甚至沒有資格成為“歷史”的一部分。但是,作為回憶,已經足夠。那天是公元397年,現在是公元2007年,一千六百多年的距離,足以讓海枯讓石爛。
他疲憊地蜷坐在沙發墊裡,頭靠著車窗,望著玻璃上滾落的雨珠,慢慢睡著了。一路上很安靜,甚至連夢也沒有。當他再次醒來時,依舊是個晴朗的好天氣。若不是身在汽車站,他幾乎要懷疑是否真的去過南京。
王練之洗完手,一個人坐在換衣間的長椅上。掏出一支菸用嘴含著,從兜裡掏出打火機點燃,順手把白大褂被揉成團,扔到牆角的紙簍裡。這兩年來,除了一條捲毛狗,陪伴他最多的,就是煙和酒。
“王醫生,請出來一下,你的病人有點問題。”
王練之拉開門,若無其事地走出去:“什麼問題?麻醉劑一過,就給她打止痛針,止痛片也可以。”
“不是這個原因,是……是她的手術費沒人報銷。”護士長沈嘉瑜頗有點為難,她負責財務上的事情,醫藥費是筆大數目,一旦損失可賠不起。
“把她的病歷給我。”
護士長抽出一大疊紙單:“這是化驗費、這是靜脈注射費、這是彩超費……”
“一共多少錢?”
護士長潤了潤嗓子,說:“不報銷的話,五萬四千八。”
“好,先從我工資卡里扣,不夠算上獎金。”王練之平靜地點點頭。
“可是……王醫生,你想清楚,五萬啊,頂你半年的工資!”
王練之抵著背後的門板,抱著雙肘說:“不然怎樣,把她現在扔出去麼?”
“可私自報銷,這是違反院裡規定的。”
“你儘管去辦,出了任何疑問,都由我來承擔。”
“呃,那先這樣吧。”護士長迅速開了收據,把筆遞給他,“麻煩你在這籤個字。”
王練之側頭,漫不經心瀏覽了一遍,赫然發現姓名那一欄寫著“君羽”兩個字。他一把奪過單子,反覆仔細檢視著,確實沒有錯。怎麼會,這世上真有容貌名字都一樣的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我私以為,更喜歡練之GG變“壞“的模樣
王練之番外
“收據……有什麼問題嗎?”護士長擔心地問。
“哦,沒有。”王練之摺好紙條,兩指夾著塞進上衣口袋裡,抬腕看了一下表,“她現在醒了嗎?複查時間到了。”
“應該醒了,床位在加護病房303……”她話還未完,就見一向冷漠的美貌醫生大步流星向加護病房走去。
三樓303,王練之看著塑膠牌上的數字,深吸一口氣,握住門上的把手。“吱”一聲推開,房間裡的兩個護士正在極力勸說病人打針。
“這位小姐,請你配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