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補償吧。”
平安夜的大街,燈火徹夜不熄,天空都被映成了霓虹色,看不見一顆星辰。這樣紛雜喧囂的夜,他竟覺得比往常更寂寞。到了那家酒吧,已經是凌晨兩點,剛推開門,刺耳咆哮的搖滾樂驚天動地。
他跟在後邊,旋轉樓梯陡而窄,水泥地面上混了銀粉,熒熒發亮,晃得人頭暈。這種地方不是第一次光顧,他也經常去酒吧茶舍,吃中餐、西餐、日韓料理。歐式拱頂或是古香古色,默默地聽鋼琴獨奏或者蘇州評彈,一成不變的只是他一個人而已。
四樓是酒吧,午夜所謂熱舞的表演剛開始,舞臺上一隊五人小樂隊正熱火朝天,主唱是個青春期的大男孩,頂著一頭漂染的金髮,跟貝司手在臺子上飆歌。
王練之很受不了這種場合,只覺得胸口堵得發悶,耳朵都快聒聾了。凌翩翩見他臉色發白,以為是剛才吹冷風的緣故,小聲問:“你不舒服?”
“嗨,帥哥!”身後有人猛拍他的肩,王練之回過頭,正撞上唐軒幾個人,想必是特別準備來派對,都化了誇張的煙燻妝,睫毛塗得又密又濃,深V衣領,露出頎佻細長的脖子,別有一番風味。
“翩翩,你厲害嘛。”護士長也改了往日的做派,拿眼睛瞄過去,笑得十分曖昧。凌翩翩不好意思地垂下頭,一手挽著王練之,緊挨著坐在他身邊,不時拿腿去挑逗他。
不知為何,王練之竟覺得此刻的悲憫直刺進胸口,身邊那麼多奼紫嫣紅,他都不屑一顧,到頭來卻發現,原來最不缺的就是喜歡他的人。
“啪——”一聲脆響,好象有人吃了巴掌。旁邊包廂的男子砸掉酒杯,拍著桌子喊:“摸你一下怎麼了,少給老子裝清純,把你們經理找來!”
是個服務生送茶點,不小心被揩了油。那女孩子身材嬌瘦,波浪長髮紮成清爽的馬尾,穿著格子制服,蹲在地上拾玻璃渣,碎髮擋住半個臉,面孔很是熟悉。
“讓你去叫經理,聾了?”那個男人依然叫囂著,見她不理會,揚起巴掌就要落下。王練之倏地抬起眼光,一把擋住。
“你他媽是什麼東西?”男人瞪圓了眼,矛頭隨即又指向他。
王練之充耳不聞,俯身去扶地上的人。女孩蹲在角落裡,棕黑色的眼睛盯著他,王練之一時恍惚,那些回憶片段,開始以光的速度掠過腦海……
她單薄的身體明顯顫慄著,眼神裡有種種錯綜複雜的感情,卻惟獨沒有乞憐。那是與生俱來的倨傲,在這惶惶都市之中,有種震徹心扉的力量。
她真的是君羽麼?還是悲哀產生的一種錯覺,不是嗎?
在這樣一種微妙的氣氛下,他們凝視著彼此,像是黑暗中眺望的燈塔。
“你給老子滾……”男人氣勢兇悍地衝來,王練之拎起啤酒瓶,砰!一聲炸響,金黃酒液噴薄而出,芬芳的泡沫噴上天空,被霓虹照的流光異彩。男人躺在地上,滿臉滿頭是血,身下鋪滿碎玻璃渣。
“啊——”唐軒都嚇傻了,只會捂住嘴。她真沒想到,那樣溫柔無害的人,會在下一秒,拿酒瓶敲爆別人的腦袋。保安和經理相繼趕來,王練之也不解釋,從襯衣兜裡掏出張支票:“今晚損失算到我頭上,'淘…書…客*ТaoshukЕ'多餘的——”他回頭看了眼殘局,飛快簽上名字,“多餘的給他買點補品吧。”
酒吧保安握著支票,還有些不知所措。經理拍拍他的肩,對看熱鬧的人群說:“沒事沒事,大家繼續玩兒,今天啤酒我請客!”
“走!”女孩突然說了一句,拉起王練之的手向前衝去。穿過混亂舞池,一池子湧動的年輕軀體,有人躲在角落裡親吻,隱晦地摸索。他們牽著手奔跑,身後不時爆發出快樂的尖叫。
平安夜,真是人間忘憂的季節。
他們跑累了,逐漸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