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看到一個老朋友似的趨向前,「阿琅,你也不必傷感,從來歲月不饒人,年事老了總要去的。」
阿琅眼睛閃著淚光,楚楚動人,並不言語。我看得出她有許多內疚,心中矛盾。
慕容太太說:「阿琅認為父母的逝世與她有直接關係。」
「但事情已經過去了。」我說,「將來才是重要的。」
阿琅憔悴地坐下,不言語。
她年輕的繼母輕輕地說:「要不要出去跟喬先生散散步?我相信他有空,睡醒了老困在屋子裡無益的。」
阿琅還是低著頭。
「對呀,」我附和她打蛇隨棍上,「出去走走。」
阿琅跟我下樓,她很沮喪。
我責備她,「你離家出走那一日,就該知道回家的時候一切都會不同了,難道失去了女兒,他們還能照常吃喝玩樂不成?既有今日,何必當初。」
她默默忍受我的責備。「但是,當時一股濁氣湧上心頭,逼得我離家出走……」
「為了什麼?」我問。
她不肯說。
我冷笑一聲,「為了一個男人,是不是?」猜也猜得到,她衣食不缺,不是為感情,還為了什麼?
「喬,你沒有失過戀吧?」她有點生氣。
「沒有,」我笑,「我尚未戀愛過。」
「你不知道那種滋味,當時我沒有死掉已屬萬幸。」這樣激烈的話由溫婉的人說出來,已是不易。
「但你死了我也不會原諒你,我們在世上有許多責任,我們不只為感情活著。」
她更加落寞,頭越垂越低。
「過去的事算了,你不愛提,我也不會問,將來呢?你要是情願自怨自艾地坐在豪華住宅裡悲秋,誰也不能救你。」
「我能做什麼呢?」她彷徨地問,「我不能到寫字樓去找一份秘書工作呀。」
我既好氣又好笑,「為什麼不能?」
「我不會打字速記。」她簡單的說。
我笑出來。阿琅的天真。
我到銀行去將款項存好,帶著阿琅去選看照相機,因發了一筆小財,非常意氣風發。
我跟阿琅說:「你看婀娜,她多能幹,一個人搞一本一百七十多頁的雜誌,管十多個職員,還打算寫一本小說,天天忙得透不過氣來,雜誌去印刷房的時候,她有三天三夜不眠的紀錄,真不容易啊,她對這社會有參預,所以她有滿足感。你有什麼?這不是錢的問題,坐在家久了就坐懶了。」
阿琅讓我罵得狗血淋頭,暫時忘了她原有的痛苦。
「想不想找工作?我替你介紹如何?」我試探她。
「我能做什麼?」
「最低限度可以做模特兒,你長得那麼漂亮。」
「不大好吧?」她猶豫。
「有什麼不好?」我又生氣,「職業無分貴賤,總比在西藏流浪好一點。」
「你怎麼老損我。」阿琅可憐巴巴的。
「我為什麼不損你?世人都把你寵壞了。」我說,「你覺得我說得沒道理嗎?若不是那名族長拿著彎刀逼你嫁他為妾,你還在尼泊爾不事生產呢!五年了!」
阿琅哭起來。
我把她罵哭了。
我遞手帕給她抹眼淚。
她嗚咽著說:「我要回家,我不要再見到你。」
「哭寶寶。」我咕噥,「哭出來心裡寬敞點。」
她伏在咖啡廳的茶座上哭了許久時間才停,我替她叫一客番石榴冰淇淋,她擦乾面孔,卻都全吃下去了。
「你明天出來見一見婀娜,看她能介紹什麼工作給你消磨時間——最好是不必動腦筋的那種,噯?」我拍拍她的頭,「明天下午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