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一怔,因覺我說的完全是事實,故此不出聲。
父親頓足道:「不由得你來挑哥哥的壞。」
「太不公平了。」我說。
「你那三十萬還了沒有?」父親問。
「還掉了。」我說:「人家要給我,作為攝影費,我都還不收呢。」
「想用金錢來打動我兒子的心,沒那麼容易,」父親說:「她打錯算盤,我家的兒子長了那麼大,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這是一場誤會,但我也懶得解釋。
我說:「這裡沒我的事,我走了。」
母親說:「你迴心轉意的時候,就來看媽媽表演吧。」
我說:「媽媽,看與不看,我永遠是你的影迷。」第四章我得了機票,馬上拖著行李到機場,訂的是她們同一架飛機。
婀娜帶著兩大箱衣裳,都是所謂「東方吉卜賽」款式,慕容琅做臺柱,她們兩人與寧馨兒都坐頭等機艙。
婀娜存心與我過不去,我走上去與她說句話,她都叫空中小姐把我趕了下來。
她罵我:「你瞞得了慕容琅,瞞不了我。」
但是我並沒有蓄意要瞞什麼人,我那司馬昭之心,正是路人皆見。
坐三等艙的滋味不好受,三個人一排座位,我左邊近視窗的是一個勢利的女孩子,裝出一副「我是老乘客」的姿態,動輒翻白眼,一小時上三次廁所,叫我讓路。右邊坐一個老鄉,胸前懸一個牌子說:「不諳英語移民」,我得事事照顧他,幫他填表,幫他叫茶……他就會咧開嘴巴笑,黑漆漆面孔,不像是文明社會裡產品,也不知道到了紐約打算幹什麼,總有辦法活下去吧,真叫人心酸。
連阿琅在西藏都過了那麼久。不過她有敏敏哲特兒。
敏敏哲特兒這土包子財雄勢大,罩得住,阿琅大抵也沒吃什麼苦,仍然那麼細皮肉肉、天真可愛的……真是,美麗的女人,大都匪夷所思。
廿多小時的飛機坐得我脊椎都斷了開來,腿部關節全腫成一團,以後坐長途飛機,非買臥鋪不可,除非人類進化得可以將身體折成一疊,否則這種旅程絕不人道。
飛機降落紐約的時候,我追上去問阿琅:「訂了酒店沒有?」
婀娜搶白;「誰還包你吃住?」
我的忍耐力再好,也受不了她的窮追猛打,我板起了臉,低聲說:「我不是跟你說話,用不著你來答我,你自己尊重一點。」
婀娜面孔發綠,頓時避了開去。
琅責備我,「你不該這樣說話的。」
我很得意,「我這次跟了來紐約,與她完全無關,何必要她看不過眼?」
阿琅不語。
「住華道夫嗎?」我問,「我身邊沒有那麼多錢。」
「不,住寧的公寓,她在五街有房子,在羅拔烈福樓上。」
「我能搬進來嗎?」
「當然可以,喬穆,這還用問嗎?我會為你做一切事。」阿琅抬起臉,懇切的說。
我微笑,報恩的時間到了。
對於婀娜,我只有痛快,她終於停止了那冷嘲熱諷。
洋司機開著林肯來接我們,寧馨兒從頭到尾保持那種冷冰冰的溫文,不發一言。
一行四人到達公寓。
房子的式樣間隔與陳設幾乎與香港的公寓一模一樣,太懂得享受了,這樣子來到異鄉也絲毫沒有做異客的感覺,妙不可言。
我們各被安排在套房裡,阿琅淋了浴就來找我。她悄悄對我說:「你能來,我很高興。」
我在拭抹相機,「不要客氣了。」
「那些瓶瓶罐罐拍妥了沒有?」
「七七八八了,底片已交給寧馨兒轉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