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開了金口。
朱老爺聽了卻無比受用,笑得合不攏嘴,“真要謝謝言府。來來,這酒非敬不可,言少爺快請。”
這話卻讓夏有雨脊背一涼,暖洋洋的廳裡,她又開始冒起冷汗。
因為他也沒有看她,話聲裡,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與溫暖。
不是沒想過重逢,總是開了頭,不敢往下細想。但無論如何,都沒有預料到是如今的景況。
他自然是記得她的,但也僅僅如此。對於過去,誰都沒有多提。在朱家作客的幾天,兩人只在討論帳務時有交談,其他時候,就算在賬房,言至衡也不大開口,看不大出來在想什麼,完全深不可測。
“這個言二少真是令人摸不透。”馮瀟橫她一眼,“本以為你在言家長大的可以矢道多點,怎麼跟言少爺不太熟的樣子,問你什麼都不知道?”
被這樣說,夏有雨只能苦笑。
“是了,你那時是跟著大少爺來查賬的,應該是跟大少爺比較熟吧。”瑪瀟想起來了,“當時覺得你還算機靈,誰知道後來是這個笨頭笨腦的傻樣。”
“這回怎麼不是言家的大少爺來?”想了半天,她終於想出這一句可問。
馮瀟給她老大一個白眼,“你真是沒良心,昔日主子家的事都沒聽說嗎?這幾年言家二少爺把工作都接過去了,這會兒是他當家。大少爺歸大少爺,畢竟是丫頭所出,是吧……”
夏有雨沒答腔。水亮的眼眸低下去,望著眼前的賬冊。上頭自己親手抄寫的小字都像是浮了起來,在眼前打旋兒。
她真的是後來才聽說。言家的大少爺其實是言老爺在十六歲時跟伺候的丫頭好上懷的種。生下來是兒子便留下了,狠狠鬧過一場卻沒結果的丫頭最後被一筆銀子打發走。之後明媒正娶了言夫人,一年多之後才又生了言至衡。
所以很多當年的事兒慢慢的浮出答案。
比方言府裡伺候少爺的一律是小廝,沒有丫頭。
比方夫人為何這麼害怕兒子跟丫頭們太親近。
比方她姐姐妄想跟大少爺成親這事,遭到如此巨大的阻礙,怎麼吵、怎麼鬧都沒用。
比方二少爺跟大少爺始終不親近。
比方雖然老爺器重大少爺,但是當事關家產或香火傳承時,還是嫡子言至衡重要——
但那些都與她無關了。都是言府的事兒,她現在人在朱府,不是嗎?
“又發呆?你真是沒救了。”馮瀟用賬冊推了她一下,“要是帳做錯了,你看我怎麼收拾你,下個月的月俸先扣一半起來……”
“抱歉,想到一些事兒。”夏有雨立刻賠不是,“我會小心的,馮先生一定要扣月俸的話就扣吧。”
馮瀟冷笑一聲,“誰不知道我們夏先生視錢財為身外之物,月俸這點小錢還不放在眼裡呢,當然隨我扣是吧。”
“不是的,哪有這回事,我只是……”
只是吃得飽、穿得暖,朱府供吃供住,還不時有禮物孝敬先生們,這樣就夠了。她對錢,真的已經看得很淡。
當年她拿到一大筆銀子時,是最不快樂的時候。銀子又買不到快樂,甚至會深深傷人,有什麼好計較的呢?
“只是什麼?只是錢太多?”
“馮先生何必為難我……”
“現下又怪我為難你了,全都怪我就是了吧。”
“不是那個意思……”
一個低沉的嗓音從後面加進來,“聊得真熱鬧。沒打擾兩位吧?”
光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讓夏有雨一顆心差點從喉頭跳出來。她根本連回頭都不敢,只能求援地望著一臉刻薄的馮瀟。
馮瀟眉一挑,無聲地用眼神在問——要我救你?
她輕輕點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