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簡單,他們只是相似。馮瀟從來不是那個人。
等到馮瀟走進她的書房時,只見他能幹又寡言的副手正咬著筆桿在發呆,墨漬在桌上的絹紙上渲染出深深淺淺的印,看樣子已經呆了好一陣子。
“喂!”馮瀟走過去,往桌子就是用力了拍,把她嚇得跳起來。“發什麼呆,我一個月多少銀子找你來這兒發呆的嗎?”
夏有雨彎身把震掉的賬冊資料全撿回來,過一會兒,才老實說:“不曉得哪,近來老是這樣突然走神。”
“是老了吧。”馮瀟不懷好意地眯著眼說,“你也是大齡姑娘了。”
夏有雨還是微笑。“是啊,就是這樣。”
馮瀟頓時洩氣,“你不但窮酸樣、大齡,而且還無趣得緊,跟你說話真是會悶死人。罷了罷了,今天做了多少,給我看看。”
兩人談了一會兒,把今日工作做結。馮瀟準備離去時,回頭又加了一句,“對了,後天晚上老爺設宴請江南來的老不修們吃飯,你我都得作陪。你最好打點一下門面,別這個快被窮鬼抓走的死樣子現身,懂吧?”
“知道了。”回答就這麼簡單。
到了晚宴那日,賬房的兩位自然都沒給朱府丟面子。馮瀟果然名不虛傳,儼然是風度翩翩的斯文先生,這也就算了,等到夏有雨走進花廳時,眾人眼前才真正都是一亮。
什麼窮酸樣?只見她一身貴氣淺藍色精繡衫裙,襯得頭髮黑緞般烏亮,面板白嫩得像掐得出水,一雙眼眸也是水汪汪的。雪白素手裡拿著兩本賬冊,手腕上掛著的幾隻鑲了寶石的鐲子閃閃發亮,隨著動作撞擊出清脆好聽聲響。
這哪兒是賬房先生,要說是朱府的千金都說得過去。
夏有雨臉上倒是毫無驕矜之氣,微笑著一個個招呼過去。這幾年在生意場上打滾,雖不用爾虞我詐,但應對進退是嫻熟極了,得體又大方——
直到她看到坐在朱老爺身邊的,所謂江南來的老不修。
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個眉梢眼角,那雙眼睛。
還有那張她閉起眼睛就看得見,卻又常常看不清楚的俊臉。十四歲的,二十二歲的,現在近在眼前的。
“這位該是舊識了吧。”朱老爺笑著介紹,“雖然當年馮先生慧眼識人,但也要多謝言府讓賢。夏先生真是不負眾望。這會兒,我們賬房可真不能沒有夏先生了。”
“我可沒這麼說過。”馮瀟壓著嗓子嘀咕。
慌亂之際,夏有雨還沒想好該怎麼辦,眼光只敢飄過去看了馮瀟一眼。“瞪什麼啊。”
牙尖嘴利的馮瀟自然不會饒過她,“你真以為沒你不行?老爺人好,拜託你別當真了。”
“好了好了,先坐下來吧。”朱老爺打圓場,一面向客人們解釋,“我們這兩位先生雖然老是在鬥嘴,但感情其實是不壞的,這幾年來合作無間,幫了我很大的忙。”
“朱老爺真是好度量。”
“可不是,賢臣也得遇上明主才有用武之地。”
“朱老爺是伯樂啊!”
客人們你一言我一語說著。
歌功頌德說得朱老爺笑成了彌勒佛樣,氣氛熱烈,夏有雨卻不敢看過去。就像四年前那個初雪的冬夜,她站在言夫人溫暖的花廳裡,卻一身冷汗,怎樣都不敢看俊臉冰冷,眼神更冷的言少爺。
那時是怎麼說再見的?說了後會有期,還是什麼別的?
雖然當時她真心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了。
真的嗎?那麼,她這些天的恍惚又是怎麼回事?難道不是心底偷偷的、隱約的在期待,也許,也許——
“是嗎?那……當初可是我們言府走了寶,不懂惜才。”一直沒開口的言至衡——是,他便是江南來的,朝廷指派的代表——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