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青撲向那具已不需要保護的軀體,又覺得有點茫然,因為連車上下來的黑衣都是往四周警戒,而沒人去關心那具軀體。他轉身追趕湖藍,仍覺得有點茫然,湖藍撲向的山丘光禿禿的,連一隻耗子都看得清。
湖藍站住,更像一個人面對一座山丘。這座由城裡運出的廢棄垃圾和土料堆成的小丘寸草不生,土質鬆散。藍隊在他身周布成了散兵線,兩個人在他身前擋住可能射來的子彈。
一片寂靜。風掠過山丘,湖藍在判斷。
&ldo;那裡!&rdo;湖藍撲向一堆和別處沒什麼兩樣的磚瓦。
軍統們用驚人的速度將那堆磚瓦刨開,當他們從磚瓦下搬起一塊一人多高的波紋鐵皮時,塵土裡槍響了一聲。藍隊丟開鐵板,他們已沒必要用槍指著那名多半在昨天已藏在此處的狙擊手了。他在這光禿禿的地方刨了個小坑,然後蓋上鐵板和土質便在裡邊趴了不知多久,如果他不開槍,恐怕湖藍踩在他頭頂上也發現不了他。現在他已經死了,配著瞄準鏡的步槍扔在一邊,手槍對著自己的頭頂。
純銀揪起那具屍體看了一眼:&ldo;中統最好的狙擊手喻成傑,軍人,應該是從抗戰前線上調過來的。&rdo;
&ldo;這麼好的槍法,幹嗎不在戰場上打鬼子呢。&rdo;湖藍說。那不表示看法,甚至連惋惜都算不上。屍體,即使是卅四的屍體,對他們來說也只不過是一具屍體。
清完場的藍隊走向劫謀的車隊。
跟在身後的靛青小心地問:&ldo;先生?&rdo;
湖藍沒有表情:&ldo;先生是殺不死的。&rdo;
湖藍走向車隊中的另一輛車,護衛的黑衣沒有動過,那才是他們護衛的目標。湖藍向著緊閉的車門鞠躬:&ldo;先生。現在乾淨了。&rdo;
車門沒開,甚至連簾子都沒有落下。只有一個聲音:&ldo;湖藍,上車。&rdo;
湖藍走向另一側的車門,開門,消失在軍統們的視線裡。
黑衣們上車,護住頭尾,形成一支戒備森嚴的車隊。
他們離開這片蕭瑟的郊野。
上海的街頭,零騎著他的腳踏車。
下車,進門,步子像在跳躍。上車,離開。趾高氣揚地踩著踏板,毫無必要地按著車鈴和耍著嘴皮:&ldo;讓哪!讓哪!開水!開水!&rdo;
樂極生悲,腳踏車掉了鏈子。零空蹬了幾下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於是他下車,把車架在一輛帶篷的汽車旁邊,修車。
車隊駛來,森嚴,無聲,並不快。
行人稀少,路盡頭停了一輛帶篷的汽車,一個人將腳踏車倚在汽車旁邊修車‐‐那傢伙是零。
靛青不安地看著後邊的車,橙黃在電臺裡接收著資訊:&ldo;讓咱們把簾子拉上。&rdo;
靛青拉上了車簾,他們看起來就像殯儀車隊。
零終於讓腳踏車的鏈條歸軸,他抓著踏板空轉了幾下,現在他的世界又完美了。零心滿意足地微笑,突然,他倚著的那輛汽車開始發動。&ldo;餵?喂!&rdo;他搶在腳踏車倒地之前抓住了。開車的沒有看他,但是零看著開車的。臉熟,是阿手的那名貨郎手下,曾在黃亭追捕過他的。零怔住,讓零怔住的是貨郎決死的平靜神情。
那輛車從零身邊駛過。
貨郎點了根煙,用餘下的火點上身邊的導火索。他根本是坐在一堆炸藥裡。他沒有加速,為了避免對面駛來的車隊懷疑,他吸著煙慢慢悠悠駛向對面的車隊。
零瞪著駕駛室裡冒著不正常的煙氣,那不是一支煙能燃出的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