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不讓滬上自治呢?”虞自勳看了蔡元培一眼,壞笑著道。
“不讓自治!?”虞洽卿當下就愣住了,費毓桂主持滬上時,建市府大樓,擴十六鋪碼頭。雖然建設不少,可這些都不是為了滬上長遠發展而設,全是官樣**工程,是以他上臺後。十六鋪那邊拆了不少地方——當時楊銳名下還有水果公司,費毓桂規劃十六鋪時,為討好楊銳。水果碼頭建的最大,可實際上水果產業對於滬上貿易是最沒有貢獻的。而後將碼頭往吳淞口、往浦東這邊建,黃浦江隧洞也申請立項。如此才真正確立了大滬上的範疇。
虞洽卿會這樣做,完全得益於費毓桂倒臺後的滬上自治,早前的工部局擴大到整個華區,因為市區沒有農民,而工部局的華洋董事們都是有地產、工廠的有錢人,他們不會像費毓桂這種幾年後就拍拍屁股換地方的官僚一樣自顧眼前、討好上官,這些人巴不得將滬上建成一個千年不落城、一個東方的紐約港。虞自勳說不讓滬上自治,那豈不是又要回到費毓桂時代——表面上如花似錦,實際卻只是官樣文章、欺上瞞下,滬上這樣搞下去,不說紐約,怕連橫濱、武漢、大連這些地方都比不上。
“不自治滬上真沒發展。”在坐的都是自己人,虞洽卿敢說實話。“那些官,吃飽了就跑的那種,還算好的,大家也明白,正所謂千里當官只為財嘛;就怕遇上那種要搞政績上位的,用盡民脂民膏不提,銀行裡還給欠一屁股還不清的債,給你來一個大十六鋪工程,無數銀子丟下去不算,每年還要倒貼錢進去,到時候你拆也不是、留也不是,簡直就是娘希匹!
地方糟踏至此,可他老人家卻討好了上官,做出了官績,踏著青雲就高升了,看看以前的漢陽鐵廠,數百萬銀子砸進去,到頭來還是虧本工程,現在多少年了,改來改去、整來整去,漢陽出鐵成本還是要比馬鞍山高,那怕大冶鐵礦的含鐵量較馬鞍山高。為何如此?官僚政治也!這些官什麼時候會把滬上當自己家啊?張之洞什麼時候會把漢陽鐵廠當自己的生意?這些人所做一切,或是求高升、或是求名聲,對當地絕無一絲助益。”
“是啊……”虞自勳發出一種不知是笑還是其他什麼的聲音,他看向蔡元培道:“孑民,我說了吧,官僚體制下,只會勞民傷財,而可不實行官僚體制,國家又會分崩離析,這就是大中華之病根。”
“竟成是不會同意各州自治的。”蔡元培有感於兩人的討論,可想著楊銳那張倔強的臉,就不自覺的搖頭。在回國路上,兩人一直談古論今,縱說華夏事,地方自治便是其中之一。“其他不說,農會怎麼辦?”
自治是立憲之本,復興會當年為在數月內安定天下,不得不襲承滿清國會,也表示要立憲開國會;但為求能操控國內政治,遂將農會引入議會,以人多制人少,是以最後出現議會聽命於農會,農會又聽命於復興會的政治鏈條。真實行地方自治,就相當於放棄了復興會的執政基礎,這不說楊銳。就是其他復興會會員也不會同意,這屬於分裂黨的行為。
如果農會只是單純的本地農會。且農民如今也有田產,地方自治也還能馬馬虎虎實現。可問題是本地農會並不僅僅代表本地農民,他們聽命京城比代表本地農民多,而且以蔡元培離國前所看的內部參考訊息所知,不少農會已蛻化成藉著皇權、朝廷之名,壓制、盤剝當地農戶的官僚集團,所謂選舉根本是內部議定,百姓告狀也設卡阻攔,整個就一流氓團伙。
唯一慶幸的是官府是官府,督察院是督察院。大理寺更是自成一統;徐錫麟之下的督察院只要有證據,要抓誰就抓誰,從不手軟;大理寺雖然舞弊不少,可在互不相認時,還算能秉公執法,少有輕縱,這才堪堪將農會的歪風壓下去不少。不過看完文章的蔡元培卻老是想,除這些被嚴懲的農會外,還有多少農會在為非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