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代,儼然耗盡了郭榮的全部力氣,四人受詔,也深刻感到身上責任之重大。
延福宮外,風雪又大了起來,彤彤黑雲從西北壓過來,殿中的光線顯得更暗了,王樸、王溥等人看不清郭榮的表情,彷彿坐在那裡的,是一座木雕石刻的人像一般。
郭椿奉命將蠟燭點亮,又將炭火燒的旺一些,雖然能夠驅走身上的寒意,卻無法暖熱四人的心情。
躊躇一番,王溥說道:“陛下所託之事,臣等必然竭盡心力,不過,朝中大事,是否還應該請範丞相一同商議?”
郭榮微啟雙目,說道:“文素(範質的字)那邊,朕自有安排,爾等只需按詔令行事。”
“臣遵命!”
“諸位回去吧!風雪洶湧,前路難行,還望珍重!”
四人齊齊跪拜,悲慟之情再次湧上心頭,但手捧詔書,這次誰也沒敢表現的太明顯。
畢竟,他們都知道郭榮不喜歡小家子氣,應聲離開。
眾人退去之後,一直強撐著的郭榮,身體彷彿瞬間鬆垮了,他用力支撐自己的雙臂,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從座位上站起來,可嘗試了幾次都為成功,一代英主,便用近乎請求的壓身看了一眼郭椿。
太監總領郭椿早已經涕泗橫流,渾身顫抖地跪行近前,抱住郭榮的雙腿。
“郭椿,侍奉我這麼多年,也難為你了。時光匆匆,你鬢髮也多了白髮,朕感大期將至,你若想回歸故里、安享晚年,要早做準備。”
郭榮說這句話,是完完全全出自真心的,不但是郭椿,一應近臣,在自己撒手人世之後,恐怕都很難在這皇宮中生存,及早做好急流勇退的準備,不失為一件好事。
“陛下,我乃六根不全之人,能蒙受天恩、跟隨陛下,雖死而無憾!”
“你的忠心,朕自然知曉,正因為如此,切不可輕易犯險,若是後宮之中察覺有變,你當盡力保護皇后及梁王。”
說到這裡,郭榮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寒意,喃喃自語道:“不可輕信,不可輕信啊……”
郭椿未解其意,但仍寬慰道:“陛下放心,內侍局早已經按照吩咐,訓練一批宮闈護衛,以梁王為馬首是瞻,絕對忠心!”
不得不佩服郭榮的先見之明,目光長遠,在長子、次子被害之後,他就意識到整個皇宮的防衛,尤其是後宮及子嗣的安全,不能全部交給禁軍或親軍,以為這些人按照規制,只能停留在外圍,極少能夠直接接近保護物件。
所以,郭榮讓內侍局挑選人員,進行系統的訓練。由於挑選的人都是太監,訓練又都是在後宮秘密進行,加上宮闈護衛平日裡隱藏在奴僕之中,可能端茶送水、掃地、倒馬桶的人,所以很少有人知道。
“郭椿,起來吧,送朕回小隱園。”
郭椿擦了擦眼淚,趕緊起身張羅軟榻。
走是很困難了,郭榮被扶上軟榻,輕輕抬起,緩慢前行。
一路上,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偎在厚被中的郭榮忍不住抬頭望天,如此景象,讓他回想起遠征幽雲的情景,那時刻,金戈鐵馬、風掣紅旗,是何等的豪邁!
“郭椿。”
郭椿趕緊近前,詢問何事。
“你派人,在範質府前等候,準備好馬車,一旦範質回來,立即讓他進宮來!”
“遵命!”
歷史軌跡的改變,很多時候,只是取決於個別人的個別行為,這就是所謂“蝴蝶效應”。
風雪正緊,兩條路上,奔走著兩個人。
一條路上,範質正坐在馬車上,身邊有百餘名護衛,他們冒著風雪,天還未亮就從汴梁出發,急匆匆一路向西,奔向華山雲臺觀。
範質此行,是要去請一個人,一個郭榮念念不忘、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