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一番唇槍舌劍,根本目的在於,要兵權!
對於李煜來說,這是一步險棋,也是一步不得不走的棋。
此前的種種行動,原則上講,李煜根本就沒有直接指揮軍隊,包括擊殺軍隊中的低階反叛,使用的都是自己的私人武裝。
可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沒有軍隊是萬萬不行的,話說,李煜不是擔任著中書令嗎?又是東宮太子,手中怎麼會沒兵呢?有兵與“有兵權”是兩碼事,簡單地說,有兵意味著可以防守,而有兵權意味著可以開戰。
那麼,兵權在哪兒呢?兵部尚書盧儔手中?還是各地節度使、刺史手中?疑惑團連營、城防營將領手中?這麼說也對,但都不準確,事實上,南唐的軍事制度有“相對先進”的地方,真正能夠掌控兵權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皇帝,也就是當今國主李璟。
要知道,所謂南唐,本質上也是大唐末期出現的割據政權,它的創始人楊行密,本就是淮南節度使,一方諸侯,對於軍事力量的掌控爐火純青。他親眼看到亂世是如何產生的,更加註重對兵權的掌控,建立“楊吳政權”之後,就著手改造原有的節度使制度,沒錯,就是軍事中央集權!這一點,比趙匡胤“杯酒釋兵權”要早了幾十年。
後來,李氏代楊,烈祖李弁建立南唐政權,對於軍隊的掌控力度更強大,他採用的方式也更先進,就是“分而劃之”,一方面,將領手中直接率領的兵力縮減,控制在一萬到三萬之間,另一方面,將軍隊番號增加,名義上可以掌控很多兵力,但實際上要整合起來,就很不容易。比如,林仁肇擔任池州團練使的時候,手下軍力有一萬人,其中以軍營駐紮方式管理的兵卒,只有六千左右,其餘的則是“城兵”“鄉兵”,這些軍隊分散在管轄區域之內,想要集結起來並不容易,從根本上防範地方威脅中央的情況。
最重要的是,南唐的軍事制度已經完全獨立於中原政權,所謂“節度使”淪為虛職,沒有皇帝的特殊命令,根本就不允許設定藩鎮軍隊!節度使能夠掌控的,也只是少量的地方軍隊,比如寧國節度使李天富,他手下的軍隊,其實大部分是地方豪強(宣州劉氏)提供的兵源。
此外,還有一手也很厲害,從烈宗李弁時期,南唐就採取了多頭管理軍隊的方式,雖然只是慣例,但除了節度使、刺史等軍事行政長官,地方行政長官(如知府、知州、郡守等)也是可以參與進來的!到了中主李璟時期,把“抑制藩鎮”與“文人監軍”兩手玩的爐火純青,以致於很多節度使在任的時間,都不會超過三年,一旦發現有人在地方的勢力過於強大,就採取調任移走的方式,或者採用禁軍制衡的方式。
總之,南唐軍事管理在“防範造反”方面,是可圈可點的,但物極必反、事有兩面,正是這種繁冗、拖沓的軍事管理模式,形成了極為高能耗的戰爭動員方式,可以看做是被後周滅掉的主要原因之一。
現在,話已經挑明瞭,就是要兵權。而且,不是李煜自己說的,是諸位大臣“聯名”發起的,這就有了合法性,同時,也能打消太子要爭奪兵權的懷疑。
回過味來的何敬洙、陳喬等人,有一種被“拉上賊船”的感覺,不動聲色的韓熙載,則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二王相爭。
此時此刻,李煜的七弟,紀國公李從善,正在洪州陪著國主李璟。而朝廷大臣之間的“暗線”不斷地報告,傳出李璟身體愈發不好的訊息。
一個是昭告天下的太子,法定的繼承人,一個是近水樓臺先得月的皇子,早有登基稱帝的意圖。
這個時候,李煜突然利用大臣聯合奏請,要分一部分兵權在手中,順理成章地往下想……結果就是,嫡庶之爭!
事實上,比起李煜,文人集團更青睞李從善,不是因為李從善在文學藝術方面的成就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