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飲午間酒,又逢晚宴席。
終日滿堂客,伎樂四十餘。
以“縱情酒色”為掩護,避免君主猜疑、妒臣陷害的例子,自古以來都有很多,德明禪師的一席話,無非是點醒韓熙載,你所做的一切,若非太子殿下真的愚蠢,那就是壓根不想戳穿你。
如今,太子殿下已經主動給你臺階,還是向上的臺階,韓老兄,你就別裝了。
韓熙載聰明絕頂,他早已洞察出南唐的政治風向發生了變化,也清楚地看到南北局勢發生了逆轉,之所以久久下不了決心,無非是被“五鬼”害的太慘了。
“可憐江司馬,忠魂無處鳴!”
想起江文蔚,他始終意難平,陳、馮、魏、宋等人禍國殃民,僅僅福州一戰,南唐將士傷亡兩萬餘,兵甲丟失十萬套!而罪魁禍首,僅僅是流放、降職而已,不過數年,他們又搖頭擺尾的回來了!
如今“五鬼”雖然已經被“馮黨”所取代,可國主李璟仍然將他們視為座上賓,自己呢,一腔熱血,換來什麼?!
每每想到這裡,韓熙載“中年憤青”的執拗勁就上來了,感覺胸腔中擠滿了一股怨氣。
韓熙載的想法,不能說不對,但人總是習慣於將責任推到他人身上,從而忽略了自己的問題。
南唐黨爭,絕非是“五鬼”可以概括的,事實上,徐鉉、韓熙載、江文蔚等一眾人,本身也代表了一股勢力,雙方之間的鬥爭,主要是圍繞著採取何種軍事政策展開的。
“五鬼”主張對外用兵,包括南楚、閩國、吳越等,開疆擴土。但從表面上看,貌似“五鬼”更加為南唐考慮,實則不然,“五鬼”集團的利益核心就是軍功,不對外打仗哪兒來軍功呢?而且,藉著對外征討的機會,“五鬼”集團才好發戰爭財,這一點,很像現代美國的“軍工複合體”概念。
而韓熙載等人,他們的軍事政策,是與接壤諸國保持良好關係,同時堅持李昪“保疆安民、休養生息”的政策,積蓄力量,主要戰爭方向對準的是後周。因為韓熙載是從北方逃來的,他知道後周統治者的野心與能耐。
除去“黨爭之禍”,韓熙載個人的問題,也很嚴重,他太過於“理想主義”了,在主持南唐內政改革方面,很有點北宋王安石的味道,恨不得一夜之間就讓南唐變成盛唐。
作為改革者,一旦急功近利,就會損害既得利益者,“五鬼”又首當其衝,不搞他搞誰?
另外,還要客觀地評價一下韓熙載的戰略眼光,在重大歷史節點上,他的觀點是很超前的。
保大四年(公元946年),當時正是南唐與閩國交戰時期,韓熙載極力勸阻李昪,要儘快從福州抽身,揮師北上、攻佔汴梁。因為此時,後晉內亂,契丹耶律德光攻入中原,但契丹人不會久留,搶掠之後就會撤退。韓熙載警告,如果契丹一旦撤走,南唐又沒有抓住機會,就會給中原勢力喘息的機會,而南唐想要再統一天下,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一語成讖。
陳致雍、德明禪師兩人說完,見韓熙載低頭不語,便喊了朱銑,一同退了出去。
給韓熙載留下點私人空間。
此時,大廳之中,王屋山正在跳著輕佻、撩人的舞蹈,德明禪師一見,立即將頭轉到一邊,心中默唸“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朱銑、陳致雍在這樣的場合當中,也不知有多少次了,就立在一邊觀看,舒雅則拿起了牙板,開心地為王屋山伴奏,這一切都看似自然,殊不知,都是演給一旁落座的顧閎中看的。
韓熙載獨自一個人在後堂,想了很多,矛盾集中到了太子李煜與國主李璟兩人身上。
“從嘉太子,從嘉太子……你真的能超越國主嗎?”
【登基之後才稱之為“李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