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唐頤不想多呆,不料,在出門前,藤原靜香伸手攔了她一下,用破殘的法語說道,“支那人,你真不配在這裡出現,也不配擁有那麼廣袤的國土。你應該感謝我們的入侵,幫你們改造一個新世界,替你們改朝換代!”
任憑誰聽到這些話都會發火,唐頤深吸了一口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只要你道歉,我就原諒你。”
藤原靜子氣焰囂張地昂起下巴,“你、不、配!”
唐頤沒再和她辯駁,走過去,啪的一聲,直截了當地甩了她一個耳光,聲音響徹整個空間。
藤原呆住了,捂著發紅的臉,不可思議地用日文叫喊了起來。
唐頤嫌惡地伸手拂過耳朵,道,“什麼狗在叫?真難聽。”
藤原臉漲得通紅,被她氣得不輕,可偏偏法語詞彙有限,想罵都罵不出來。
唐頤不願意和她糾纏,轉身走了出去。藤原推門追了出去,偏偏自己穿著束手束腳的和服,才走了兩步,對方就走得沒了影。
但,這事兒還沒完!
藤原靜子摸著臉,投入父親懷裡哭訴。本來中日兩國大使就互看不爽,這麼一來,正好有了挑起矛盾的導火索。
不知藤原赤拙和德國人說了些什麼,一根筋的他們竟然去找了唐宗輿,雖然不滿的情緒表達得很婉轉,但還是無異於當眾打了他一巴掌。
唐宗輿將女兒叫過來,用中文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要你現在向藤原靜子道歉。”
唐頤並不覺得自己有錯,“是她挑釁在前,她……”
唐宗輿不聽她解釋,就兩個字,鏗鏘有力,“道歉!”
自己的女兒,唐宗輿豈會不瞭解?他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在抵抗什麼,但是,他身為一國之使站在這裡,面對的不光是日本人,還有法國人和德國人。他們一個個都睜眼看著,他的表決、他的態度,不僅僅只是一個父親,更是一個外交使臣,也許還牽連到今後的中德中法關係。不可以讓小人乘虛而入,給這些西方達官留下偏見,所以,兒女私情放一邊,他不得不忍。
這是這些外交官場上的道理,唐頤一個女兒家未必就懂,就算懂,也難免會有被情緒牽著鼻子走的時候。尤其是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果她道歉,就相當於承認藤原靜子說的話是正確的,他們日本人侵略中國是理所應當、他們不是在迫害,而是在幫助中華人民。這讓37年遭到屠殺的受難同胞情何以堪?這種顛倒事實的話,她怎能說出口?
藤原靜子躲在父親背後,臉上卻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彷彿在嘲笑她。哼,中國女人,你整個國家都是我們的階下囚,你拿什麼和我鬥。
所有人都在看著唐頤,有些不瞭解事實的人,甚至顛倒黑白,對著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看著父親緊緊皺起的雙眉,唐頤又想起了平時他經常掛嘴邊的話,識時務者為俊傑。短短七個字,現在做來,卻是如此之難!
她咬了下嘴唇,握著拳頭,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道,“我道歉!”
說完之後,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唐宗輿看著女兒卻沒有追,因為有些事他還要收尾。
德軍司令部的將軍霍夫曼面帶愧疚地對唐宗輿道,“看來邀請你們兩個國家的大使同時出席,是我的失策。”
唐宗輿露出一個笑容,不以為然地道,“小孩子鬧鬧情緒罷了。”
在唐頤跑出去的時候,堵在大廳出口的科薩韋爾拉了她一把,低聲道,“如果我是你,我不會走。”
她飛快地回答,“可惜你不是我。”
見她眼底蓄滿了淚珠,卻還固執地不讓落下,他放輕聲音,語調中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否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