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世剛從書肆抱了幾本書回來,他出門時遠遠瞧見巷口停了一匹馬,馬上一對男女頻頻注視著趙府,當時他就覺得奇怪,沒想到回來了他們還沒走,準備上前盤問時,赫然發現竟是離家六年多的趙系玦。“大表哥,你總算回來了!這些年來都沒有你的訊息,簡直快把大夥兒急死了,尤其是姑姑,老是吃不下、睡不著,消瘦了不少呢!你回來實在太好了,快,快隨我回府!”
見到大表哥太開心了,幾乎忽略了穩坐在他胸前那個平凡又瘦小的女子。
“大表哥,這位是……”瞧她一身少婦打扮,千萬別說是表嫂啊,她看起來跟表哥一點都不般配,連他都不太能接受了,更何況是愛面子的姑丈、姑姑呢?
蘇泓世年紀尚輕,經歷不足,喜怒哀樂毫無保留地全展現在臉上,明顯嫌惡的神情,就算顧冬晴眼力再不好,都很難忽略他直接又傷人的反應。
趙系玦見狀,馬上扶著妻子下馬,把韁繩塞進平生只拿過筷子、毛筆的蘇泓世手中,臉色嚴肅,頗有幾分氣勢地交代。“她是你表嫂,以後見到她記得問安,要是讓我知道你態度像今日一樣隨興無禮,我立刻把你送到‘碧空寺’修身養性。幫我把馬牽到馬廄裡,餵它點糧草跟淨水。”
“碧空寺”離趙家有三天的來回路途,位處深山,雲霧繚繞,如挑天井,住持與趙父略有交情,以往家中有誰犯錯,敢出言不遜頂撞長輩爾爾,總會處罰到“碧空寺”禪坐面壁三個月,齋戒淨身。
“是,大表哥,我日後會嚴加註意!”
見蘇泓世握著韁繩拚命點頭稱是,態度畢恭畢敬,神色滿是敬畏,顧冬晴本以為趙系玦故意在表弟面前樹立威嚴的想法頓時扭轉。
她定定打量前後相處近兩年的夫婿,突然覺得他身上散發出一股好陌生的強烈氣息。在“百花谷”時,他對她之外的人說話一向客氣有禮,從容不迫,然而在他見到趙家人之後,說話抑揚頓挫,態度頓時強勢起來,像是她所認識的趙系玦軀殼裡裝了另一個人的魂魄。
“走吧,進屋了。”待蘇泓世離開後,趙系玦牽起顧冬晴的手,正式領她進入趙家。
趙家長子歸來一事即刻傳遍趙府上下,尤其在蘇泓世表明趙系玦已娶妻完婚後,不到一刻,趙府幾乎全員到齊,聚集在大廳內交頭接耳,待兩人趨步入內,頃刻間鴉雀無聲。
趙系玦掃過廳堂內多年不見的雙親,一股感傷衝上鼻間,酸澀難耐,養育他長大的雙親比起記憶中的樣子顯得更加老態,發白了、腰彎了,紅著眼眶低聲呼喚他的名字,宛如萬針攢心的痛楚立刻蔓延全身,幸而顧冬晴在旁緊握著他的手,支撐著他,給予他勇氣。
“爹、娘,孩兒不孝,孩兒回來了。”他走到父母跟前,雙膝咚的一聲,紮實地跪下請罪,連顧冬晴也一塊兒跪下磕頭。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趙母一邊拭淚,一邊向前扶起直跪在地的趙系玦。她的心肝寶貝呀,總算回來了,只是泓世說他帶回一名姑娘,直稱是他妻子,就算心裡有了個底,她還是故作不解地問:“玦兒,這位姑娘是?”
趙母極力剋制反對的念頭,至少在大夥兒面前她還得顧及主母的顏面。說實在話,玦兒帶回來的姑娘不至於難看,就是……上不了檯面,太樸實無華了,如何勝任趙家長媳的位置呢?而且見到對方長輩,笑也不笑一個。
就不知道她家世好不好了,如果對趙家有幫助,起碼還有供人讚許的地方。
趙系玦興奮地扶起顧冬晴,向父母介紹他得來不易、斷藥絕食才能抱回的佳人。
“爹、娘,冬晴是我去年夏令迎娶的妻子,有些細故以致無法即時通知你們兩位老人家,我想擇日重新拜堂,正正當當給冬晴一個名分。”免得自家人賴帳,不肯對外承認顧冬晴的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