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長儀,也免不得在心裡疑惑唐松的這趟出門是有什麼要事,穿著便服的話,應該不是出席道場之類的,莫非是去拜訪了什麼人?
她離開前忍不住回頭瞧了瞧,唐家兄弟倆正側頭相視說著什麼。唐松依然保持著那副恰到好處的笑容,唐楓的表情卻已經淡了下去,不同於先前的溫和,而是近似冷漠的平靜。
想來這人也不只是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
仙門世族裡哪裡又有簡單的人呢?
長儀忍不住搖頭輕嘆,從乾坤佩裡放出那匹偃甲馬,騎著它朝梓城趕去。
……
梓城裡的景象與唐榆帶她逛過的益城差不多,都同樣的熱鬧,卻很少見到有人帶著靈寵走在路上,跟長儀同時進城的一位女修倒是抱著只小妖犬,結果在城門那裡就被守衛攔了攔,提醒她進去後最好把妖獸收起來,說是城裡曾經發生過妖獸傷人的意外,現在對各類獸寵的管制就嚴了許多,城裡的尋常百姓想養只貓啊狗啊的都要先給民衙報備上。
長儀聽得暗暗咋舌,覺得他們這未免管得太寬了些,什麼樣的意外能鬧出這種規矩?再加上先前的毒蛇案,梓城這地方怎麼總遇到這種事?
那位女修似乎早有準備,聽見守衛這麼說,也沒有異議,從善如流地將懷裡的妖犬收進隨身攜帶的靈獸囊裡,這才進了城。
長儀也不知道該怎麼走,索性跟在她身後,就這樣走過兩條街,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沒頭沒腦就跑過來找人的決定有多傻——她是聽說昆五郎問了梓城的路才追過來找他的,但問路可不代表他一定就是要來的,萬一人家只是問著好玩呢?或者中途改變主意不過來,再或者已經辦完事回去了,那她要怎麼找?總不能從大街這頭一路喊到那頭,或者讓當地仙衙幫著搜查吧?
就這麼一晃神的功夫裡,那位女修已經拐進小巷裡不見蹤影,只剩長儀呆立在原地,愣愣地找不著接下來的方向。
前面似乎都是些客棧酒樓之類的歇腳落處;左手邊靠牆有幾家小攤子,挑著擔子賣鮮果的大伯,正在繡品攤子旁打花絡的姑娘,鬢髮花白的老阿婆費勁地舉著大勺從鍋裡舀起餛飩,她的小孫子已經乖巧地給客人奉上醬碟筷勺;右手邊是條小巷,瞧著像是普通民居;原路往後走就是車水馬龍的主街道。
昆五郎會來這種地方麼?
如果是想查當年的毒蛇案,他會先從哪裡開始?
要麼就找官衙要卷宗,唐榆已經替他們拿到了;要麼就走民間的路子,順記暗線的情報、問鬼耳,或者找上年紀的當地百姓打聽,最好還是住在案發處附近的。
長儀暫時還不想跟仲裁院打交道,也犯不著為這事就請鬼耳,她左右瞧了瞧,忽然走到左手邊的那家餛飩小攤前,要了碗素餛飩。
「跟這位姑娘一樣,素餛飩。」
她還沒來得及順口向阿婆打聽毒蛇案的案發地點,就被身後傳來的聲音打了岔。她下意識扭頭看了看,這一瞧險些讓她驚得把眼珠子瞪出來。
——竟然是在奉節城裡遇見過的紅衣男子!
他還是那身張揚的朱紅紗袍,眉目間還是輕佻恣肆的神色,見她看過來也絲毫沒有心虛的意思,反倒有些神氣地挑挑眉,風流的桃花眼這麼微微一眯,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小丫頭,又見面了。」
長儀立即撤開兩步,警惕地瞪著他:「你怎麼在這裡?」
他卻沒有接著湊過來,而是輕輕用腳尖將餛飩攤前的小馬扎從桌子下勾出來,利落地撩起袍子坐了上去,這麼個身材頎長的大老爺們委委屈屈地縮在小凳小桌前,瞧著還挺滑稽。
阿婆的小孫子來給他們送醬碟時還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懵懵懂懂地仰著臉,對他提醒道:「兩位姐姐,那邊的高凳子也可以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