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線聽了暗自歡喜,耐著性子小心將梨削了,又切成了均勻有致的一塊塊,捧了托盤跪在肖彥面前。陳徽妃朝她使了個眼色,她會意,用木樨撮了一塊,送到肖彥的嘴邊,半是緊張半是嬌痴:“王爺……”
肖彥眉梢一動,驀然睜眼,掃了一眼湊在眼前的那副嬌容,手指掂了梨塊:“本王自己來。”張嘴放入口中,閤眼嚼著,揮了揮手。
引線看著肖彥滿不在意的樣子,心下一陣恍惚,悵悵然退了下去,有些負氣地坐在邢妃的旁邊。
陳徽妃似乎見慣了,柔聲問道:“王爺可是有事?”
肖彥睜眼坐直了,面色減緩:“是啊,這幾日軍務緊張,有點累。你們聊著,本王回去了。”
幾個人忙著起身行禮,一片恭送聲。
肖彥擺擺手,示意唱戲的繼續,兀自離開了薈錦堂。
玉娉婷 何當共剪西窗燭(一)
月華如練的秋夜。
窗外偶有夜鳥聲,晚風掃過樹葉窸窣作響,陣陣吹拂在瑣窗上。青紗已經撤了,換上厚重的錦緞窗簾,燭光倒映其中,一道道煙霧一樣的影子。珠瓔和淺畫來去均無聲無息,四處靜謐得讓人心中分外壓抑。那樣的靜,靜到可以聽到心口裡沉沉的抽咽聲。
穿針斜靠枕頭,看著半明半滅的燭燈,突然有了一種孤棲難眠的滋味。
引線走了,去了那個穿針最不願意去的地方,望月閣那驚險而心悸的一幕重新浮現在腦海。事隔幾月,她曾經以為會忘卻,讓它慢慢淡成灰,不再記恨。引線的舉動讓她記憶的大門被迫洞開,不是讓人緊鎖眉,就是讓人心痛,沒有辦法排遣,沒有辦法迴避。
千頭萬緒以致不復忍耐,她起身就往外面走。
珠瓔一驚,忙勸道:“娘娘,外面風涼,還是先歇息了吧。引線姑娘會回來的。”
穿針沒有立刻回答,微微停止腳步,才說道:“我不會去那裡的,只是難受。你們不必跟著,我就在院子外頭閒步一會。”
她一向溫婉輕柔的聲音,聽起來無精打采的,軟綿綿的樣子。
珠瓔心下一陣難過,終是沒有再阻攔。
轉過垂花門,就是羊腸小徑。小徑邊的紅花綠草已經日見稀少,入夜後庭院緊閉周圍更寂靜,穿針彷徨著不知走向何處,見一邊有石凳子,頹廢地坐了上去。
此刻的薈錦堂一定很熱鬧,性情活潑的引線不像她多情人這般愁苦,或者自己不該把事情想得太複雜,引線只是單純的喜歡湊熱鬧罷了。可是,引線眼中的一抹憎恨還是不經意地落在自己的眼裡。
在這溶溶月夜裡,她恍然大悟,引線——依然恨著她。
她一心一意對待的線兒,竟然恨她。
抬眼凝眸天空,無論在白日,在黑夜,為何見到的都是重重遠水,片片孤雲?
望斷秋水,她的心事無處訴,她的引線為何要這樣?有誰能應答?沒人。
她傷心得垂下了頭,萬斛悽戚之淚紛紛墜落,無聲地墜落在草地上。
不知道哭了多久,風又起了,寒聲碎亂,空氣裡隱隱透著一股熟悉的清香,龍涎香的味道。
她抬起淚眼,肖彥已經悄然站在自己的面前,伸出一塊羅帕給她,望定穿針的一雙眼眸如夜的幽靜,滿臉若有所思的表情。穿針的心莫名的一跳,不知怎的接住了羅帕,垂眸輕輕地拭著淚。
肖彥起初並不說話,慢慢靠近穿針坐下了,手指滑過她瘦削的肩胛,稍用了點力,穿針的頭無力地靠在了他的胸前。他的下顎輕柔地頂住了她的頭髮,身上溫熱的氣息瀰漫而上,讓她的全身都有種想依賴的感覺。
穿針的眼淚又下來了,她只顧娓娓訴說著自己的心事:“小時候,沒人理我,真的沒人。我娘很苦,除了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