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洲的上方,這一帶的湖水淺而見底,落花、飄葉,還有一團辨認不清的東西浮浮沉沉。穿針細瞧那色隱動的寶藍,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大叫一聲:“快來人哪!”急惶惶地跑過去。
後面猝然響起一聲尖嚎,邢妃帶著乳孃、宮人、侍女瘋也似的朝這邊跑來。穿針癱坐在地,面如土色,眼睜睜看著邢妃飛到了自己面前,朝著湖面淒厲地叫。
“琨兒!我的琨兒……”
兩名宮人相繼跳入湖中,將那個寶藍色的小人兒抱了過來,首先映入穿針眼簾的,是琨兒那張慘白的臉。
琨兒死了。
穿針惘然地看著邢妃哭倒在地,她伸手搭住邢妃的肩胛,想去安慰她,乳孃尖利的嘶鳴聲兀的在耳邊震響。
“殺人啦!珉妃殺人啦!”
她下意識地縮了手,腦子震得一片混沌。她開口想解釋,卻被一記火辣辣的巴掌擊倒在地。她掙扎著起來,叫道:“邢妃,我不是……”話音未落,邢妃狼一樣撲了上來,騎在她的身上,左右開弓打得她眼冒金星。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連孩子也記恨……你還我琨兒!還我琨兒!”邢妃涕泗橫流,邊打邊哭罵著。
穿針拿胳膊遮臉,因昏亂說話語無倫次:“我是發現他在水裡的……琨兒死了,我也難過……”
“你還狡辯,剛才我找不到琨兒,又見你在湖邊閒蕩,神色慌慌張張的,就感覺不對勁。想是琨兒貪玩讓你碰上了,你又懷恨在心,捂死了他又將他扔進水裡,怕人懷疑才裝模作樣叫一聲。”乳孃拭著淚,哭訴著。
穿針啞口無言,她猛然發現,自己落入了一張早早為她準備的大網中,只要她一疏忽,稍不留意,那張網就鋪天蓋地罩住她,連個掙扎的餘地都沒有。邢妃的雙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在力大無窮的邢妃面前,她只是一條滑動垂死的魚,在案板上等待著宰殺。
邢妃眼裡含恨,琨兒的死讓她幾近瘋狂,鋒利的指甲深深陷進穿針細嫩的肉中,咬牙切齒地咒罵著。穿針感到一陣窒息,她仰首,恍惚看到涼亭一側的欄杆旁,站著一個女人。因她揹著光,身上染了無限光彩,面色反而不清楚,只看見因冷笑而露出的一對白牙齒,腰間錘壓裙絛的環佩在風裡微微搖晃。
“我要是死了,她應該是最開心的人吧?”穿針白皙的臉上塗上了一層淡淡的灰,她知道自己的意識正在離她而去,邢妃猙獰的臉一點一點的晃動著,恍如漣漪。
“阿秋!”
邢妃的動作被驀然而來的一聲叱呼截斷了,穿針的呼吸突然的通暢,仰躺著劇烈地咳嗽起來。此時,她才看見肖彥的杏黃袍角被風輕揚,一雙厚底靴子一步步踩在草地上,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揹著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雙幽黑的眼眸染了深深的不屑,聲音如冰的冷峭。
“把她弄回去,聽候處置。”
眼前綽動的人影重重疊疊,穿針卻冷冷地笑了,在被宮人架起的一剎,她甚至一字一字地念著:“鬢未絲,心已老……”
落英漫天,秋風掠起喧譁的波濤。隱約地,她彷彿聽見一聲清越的鳥鳴,悠然而去。
玉娉婷 鴛鴦瓦冷霜華重(二)
已是深秋,秋氣日漸蕭蕭。景辛宮內的木香菊開了,白裡透著微紅的蕊,又尖又長的雙紋大葉,長得跟普通菊又不一樣,秀雅悅目,別有風韻。如若往常,珠瓔定會欣喜的笑,而這日,她的哭聲從側殿裡隱隱傳來。
穿針默默斜靠在床榻上,一頭烏髮懶懶地散著,將她半張臉遮掩住了。
“娘娘如此善良,奴婢絕不相信娘娘會做這種事……娘娘要是不去亭子裡,直接回來,就不會這麼倒黴了。”珠瓔哭道。
穿針的聲音幽幽:“就算今日無事,明日能逃得開嗎?”
王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