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與反感,已經被銘刻到了大多數戰後日本人的骨子裡。
二戰時期的波蘭人,無論多麼的狂妄和可笑,至少還有舉起馬刀衝向德軍坦克的勇氣。但此時的日本人,卻連波蘭人都不如:這就是島國日本的悲哀——捨棄了傳統,迷失了自我之後,只是徒留下名為“日本”的空殼而已。平時看著還算光鮮,一旦危機降臨,就會被戳穿畫皮背後的混亂和衰朽。
但問題是,即使知道問題所在,高城壯一郎也是無可奈何,因為這個時代的日本人,早已習慣了這樣“民主自由”的社會,迷戀著各種民粹思想帶來的狂熱——無論是左翼的還是右翼的。
即使是世界末日的降臨,也無法在短短兩三天內,就洗去他們頭腦中根深蒂固的常識和觀念。
雖然日本人以對政府的服從性而聞名,但問題是,高城家和“憂國一心會”並非政府或軍隊,反而是在社會上普遍被另眼相看的右翼暴力團體,因此從一開始就讓人心中存著幾分牴觸。
這樣一來,高城家對避難市民的救助,“理所當然”地被很多人看作了裝腔作勢和別有所圖。受到救濟和庇護的避難市民們,非但沒有對此地主人的感恩戴德,反倒成了紫藤浩一這個拆白黨的擁躉。
——聽上去雖然讓人感覺有些不可理喻,但事實就是如此的讓人囧囧有神。
“……既然如此,您剛才為什麼不用子彈和死亡讓他們清醒過來,體會到這個殘酷世界的真實呢?”
王秋挑了挑眉毛,對高城壯一郎說道,“……舊世界的一切秩序早已煙消雲散,現在這個世界已經進入了暴力為尊的混沌時代,誰的拳頭大,誰就有說話的權利。但如果你不敢真正向他們揮出拳頭,讓他們知道你真的有膽量把他們打死。那麼你即使開著殲星艦降臨,也依然會有人煽動民粹向你叫囂奪權……”
刷拉——
高城壯一郎猛地轉過身來,咬緊牙關,死死地盯著這個貌似鐵石心腸的中國年輕人,一字一頓地宣告說:“……我可不是為了殺死自己的同胞,才組織起這個‘憂國一心會’的!”
“……從現在開始,他們已經不是你的同胞了,而是擋在你面前的敵人,和將要成為敵人的人。拿你們日本右翼的話來說,就是‘非國民’!”
王秋殘酷地挑明瞭真相,“……恕我直言,高城先生,您雖然在這個城市有著不小的勢力,但卻既不是市長也不是地方議員,很難讓公眾接受你們的領導!而目前的局勢,也容不得慢慢的說服教育——除了用子彈和鮮血,還有對死亡的恐懼來震懾住他們,你還有什麼辦法來讓這些‘自由的公民’們乖乖聽話?”
“……你說的……很對!如果我想要有效地統治這些人,確實是非得大開殺戒一番不可!”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之後,高城壯一郎揉著太陽穴,有點不情願地承認說,但隨即又話鋒一轉,“……但是,我仍然不打算用武力來鎮壓他們。因為這只是無意義的殺戮……”
“……為什麼?”王秋皺起了眉頭。
“……原因主要有兩點。”高城壯一郎伸出兩根手指,“……第一,我的部下未必願意開槍殺死自己的同胞,我必須充分考慮他們的觀感;第二,即使我用殺人立威的辦法,勉強彈壓了這些普通市民的反抗,用死亡來威脅他們聽從命令……可問題是,現在這種時候,我要他們這些心不甘情不願的傢伙有什麼用?
如果是在高城家先祖們統治著床主藩的幕府時代,或許可以把這些滿懷怨憤的傢伙丟到礦山上當苦力,或者打發到田地裡種水稻。但在眼下,我哪裡有辦法安置他們?我現在需要的不是賣命幹活的苦力,也不是服役納稅的農民,而是能夠把性命和後背交付給對方的可靠戰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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