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環視著室內,落地收音機上積了一層淡淡的灰塵,看來阿蘭一定有兩三天沒有做灑掃工作了。室內的沙發、茶几、落地臺燈……似乎都和以前不同了,帶著種被摒棄的、冷清清的味道。我試著找尋這屋子裡原有的歡樂氣氛,試著回憶往日燈燭輝煌的情況,試著去想那人影幢幢笑語喧譁的時刻……一切的一切,都已渺不可尋,我被這冷清孤寂所壓迫著,半天都無法動彈。終於我站起身來,向走廊裡走去。我自己的高跟鞋聲音,使我嚇了一大跳,這咯咯聲單調而空洞的在整幢房子裡傳播開來,使我感到一陣毛骨悚然的陰森和恐怖。
我不敢到如萍房裡去,而直接進了爸爸的房間,坐在爸爸的安樂椅上,我開始強迫自己去面對目前的種種問題。爸爸病臥醫院,爾豪和雪姨皆下落不明,夢萍也被遺棄在醫院中無人過問,現實的生活和爸爸住院的費用將如何解決?我回顧這空曠得像座死城的房子,知道只有一個辦法:賣掉這幢房子!可是,要賣房子的話,這房中的傢俱、物品、衣飾、書籍等又如何解決呢?唯一的辦法,是把衣物箱籠等東西運到家裡去,而傢俱,只好隨房子一起賣了。這麼一想,我就覺得必須趕快著手整理這房中的東西。但,當我站起身來,茫然失措地打量著各處,又不知該從何下手了。
最後,我振作了一下,決定先從爸爸的東西整理起,於是,我立即採取了行動,先找出了爸爸的鑰匙,開啟了爸爸的衣箱,把散放在外面的衣物都堆進了箱子裡。東西複雜而零亂,整理起來竟比預料的更加困難,一口口笨重的箱子被我從壁櫥裡拖出來,每一聲發出的重物響聲都會使我自己驚跳。箱子既行開啟,滿屋都散放著淡淡的樟腦味,給我一種清理遺物似的感覺。因此,我一面整理,一面又不時的停下來默默出神。而每當我停止工作,那份寂靜、空虛,就會立即抓住我,使我惶惑緊張而窒息。於是,我不得不趕快把自己再埋進忙碌的清理工作中。
就在我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我依稀聽到一聲門響,我停了下來,側耳傾聽,在院子裡,彷佛有腳步聲正沿著水泥路向房子走來,接著,腳步聲沉重而緩慢的敲擊在磨石子地上,一步步的跨入了走廊。一剎那間,我覺得四肢發冷,雖然這是大白天,我卻感到四周陰氣森森,鬼魅重重,如萍血汙的臉像特寫鏡頭般突然躍進了我的腦海。我迅速的站起身來,把一件爸爸的衣服擁在胸前,眼睛直瞪著門口,看有什麼怪物出現。於是,一個高大的人影排門而入,一對銳利而詫異的眼光冷冷的射向了我,我心中一鬆,吐了口長氣,怔怔的說:“是你?”“這是怎麼回事?”進來的是失蹤多日的爾豪,他蹙蹙眉頭,望著地上散亂堆積的衣物箱籠。
“你不知道發生過的事嗎?”我問。
“我在報上看到媽出走的事。”他說,狐疑的望著我:“爸爸呢?”“病了,”我說:“今天我把他送進了醫院。”
“什麼病?”他的眉頭蹙得更緊了,我望著他,他的眉毛和眼睛多像爸爸!陸家的濃眉大眼!
“醫生說是心臟病再帶上血壓高。”
“很嚴重嗎?”“我想——是的。”他的眼簾垂下了幾秒鐘,然後又迅速的抬了起來,繼續望著我問:“這屋子裡別的人呢?如萍呢?阿蘭呢?”
我痙攣了一下,停了片刻,才說:
“阿蘭走了。”“如萍呢?”“如萍——”我凝視著他,嚥了一口口水,困難的說:“死了。”“你說什麼?”他不信任的瞪大了眼睛。
“她死了,”我重複而機械化的說:“她用爸爸的手槍打死了自己,我和書桓把她葬在六張犁犁。”
他呆住了,半晌,他的嘴唇扭曲,眼光獰惡,低低的從喉嚨裡爆出了三個字:“你撒謊!”“我沒有,”我搖搖頭,緊張使我的背脊發涼。“那是真的,她自殺了,用爸爸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