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大唐做的還不夠償還麼?我得太上皇恩惠,進了翰林院為學士,此乃我仕途之始。但也經此而已。從那以後,我的哪一次任命不是刀尖上跳舞?陛下命我為河北黜陟使,聽起來是升官,但河北黜陟使那官兒是人做的麼?那是個沒有人敢做的官職,因為任此職者無一善終。我當了這個黜陟使後,差點便命喪媯州,安祿山勾結了奚族人設伏襲擊我,若不是我命大,我早已是一杯黃土了。我去劍南為副節度,那是對我的恩惠麼?其時朝廷和南詔作戰,劍南軍節節敗退。我去了是當替罪羊,當救火隊的。你能想象,我若無法用竟有的數萬兵馬降服南詔的話,如今的我還活在世上麼?更不用說伐吐蕃之戰了,直到如今,還有人說我在討伐吐蕃人的時候抗旨不遵,說我要挾朝廷和吐蕃私下達成和議。他們也不想想,吐蕃之戰險之又險,差一點便全軍崩潰。安祿山作亂,我率軍迎駕於馬嵬坡,粉碎了前太子李亨篡位的企圖,將陛下平安迎接到成都。然而我落得什麼樣的下場?落得了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惡名。”
崔道遠皺著眉頭聽著王源的這些經歷,這些事他都有所耳聞。但之前並未多想,此時此地,聽王源歷數心路歷程,不免也心中慼慼。這王源確實是靠著自己扭轉了命運,很多事若不是他個人的能力超絕的話,怕是早已大浪淘沙,泯滅浪潮之中了。
“崔翁,我王源可不是如怨婦一般的愛抱怨。但忍耐是有限的。崔翁,我還是希望你能看清楚形勢。一旦陛下不容於我,我必不會引頸受戮,到那時希望崔翁你不要站錯了隊,因為那樣的話後果很嚴重。”王源沉聲道。
崔道遠心中怒氣又起,王源這話還是透著威脅之意,這讓崔道遠難以接受。
“我倒想知道,若我助陛下於你為你,你能拿我東南豪族如何?”崔道遠冷聲道。
王源搖頭道:“崔翁,我不是威脅你,而是在指點你一條明路。一旦陛下逼我造反,我的神策軍將會以雷霆萬鈞之勢打敗他的兵馬。即便他有百萬兵馬也難逃失敗的命運。你或許會以為我在吹牛,但當你看到我神策軍的實力之後,你便不會覺得我是在嚇唬人。你們東南豪族之家要麼選擇中立,要麼選擇支援我,否則到最後你們會後悔莫及。我可以容忍今夜的謀殺,但我決不能容忍第二次的於我為敵。”
崔道遠氣往上湧,呵呵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你的兵馬能以一當十?別人的兵馬便是紙糊泥塑的不成?我東南各族若是鐵了心和什麼人為敵的話,手中錢糧可養百萬兵馬。以我江南幾族的號召力,一呼萬應,招兵買馬如喝水吃飯那麼簡單。”
王源微微搖頭道:“沒用的,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人再多也是炮灰。我根本沒有威脅你的意思,我只是把話攤開了來說罷了。你們若執意支援陛下,我也無話可說。誠然,你們的支援會讓我的勝利來得遲一些,付出的代價更大一些。旦結果是不會改變的。而你們因為戰錯了隊的下場將會極為慘重,你們江南幾大豪族將會被誅殺殆盡,一個也活不了。”
崔道遠又忍不住了,活這麼大,被人當面如此威脅還是第一次。他的臉色又紅漲激動起來。但王源在他再次發怒摔杯子之前制止住了他。
“崔翁,你也莫要激動,我知道我剛才的話大有不敬,但我這個人說話就是這麼直率。咱們也不用做口舌之爭,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你們的幫助能讓陛下打敗了我,然則你真的認為你們崔氏和江南幾大豪族便能迴歸朝堂,恢復往日的榮光麼?崔翁,你風裡雨裡這麼多年,這一點不會看不透吧。大家族的時代早已過去了,崔氏能在東南安穩這幾十年,便是因為你們早已不在朝堂之上不參與朝政,你們已經不是朝廷的威脅罷了。一旦迴歸朝堂,你們便和我一樣,成了別人睡榻旁的猛虎。迴歸朝堂之日,便是你們幾大豪族的災難之時。而這一次,怕是便沒有武帝時的那麼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