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飄了出來,水井架上的吊桶輕輕打著轉,一會兒扭了過來,一會兒又扭了過去。
溫柔地溼氣從黝黑的泥土之中滲了出來,隨風攀附著雨絲,散漫了開去,浸潤了天地萬物,卻終歸無痕。
待得天色暗沉,眾家燈火,齊粟娘窩在陳演懷中,慢慢睡去,尤聽得他在耳邊輕喚著:“粟娘……粟娘……”
五月初五,端午,細雨。
齊粟娘站在灶間門口掩嘴笑個不停,看著陳演從鐵鍋滾水上抬下蒸籠,一雙手燙得不行,一邊抽著氣,一邊捏著耳垂滿地跳。
齊粟娘咯咯笑著,拉著陳演,在灶間水缸裡舀涼水給他衝手,笑著道:“看你饞得,我一會沒看著,你就去把蒸籠抬下來,也不知道弄塊布墊著。”
陳演滿臉委屈,“以前我娘在時,這些活兒我都做過,怎的才幾年不到,就忘光了。”說話間,舉起雙手,拼命吹著發紅的指頭。
齊粟娘一把將他的手拉下,浸在水盆中,笑道:“這幾年你哪裡又進過廚房,忘光才對,不忘光才怪了。”
陳演哈哈大笑,在齊粟娘唇上重重一吻,腆臉道:“粟娘,我餓了,我要吃那肥肉餡粽子。”
齊粟娘拿他沒法,讓他在水盆前站著泡手,轉身開了蒸籠。蒸籠一開,一股香甜之味隨著白白的蒸汽騰了滿屋子。
兩尺方圓的三層竹篾小蒸籠裡都是色紗綁的小腳粽子,頭一層是五個胡桃果仁糯米粽子,第二層五個紅棗龍眼黑米粽子,第三層便是陳演要吃地芝麻肥肉糯米粽子。
齊粟娘用筷子夾起一個放在碗中,用張小泉翦子翦開了五彩粽繩,一邊呼呼吹著,一邊用筷子剝去了葉皮,笑著夾起,放在陳演嘴邊,“燙著呢,先吃尖兒。”
陳演滿臉歡喜,方要張口,忽聽得一陣雜踏惶急的馬蹄聲響起,猛然在院門外停了下來,轉眼院門就被擂得山響,“大人,陳大人,不好了,快開門。”聽著竟是雲典史的聲音。
陳演和齊粟娘都是一驚,陳演疑惑道:“他向來沉穩,怎的這般惶急?”看了齊粟娘一眼,“我去開門。”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陳演的齊粟娘
演和齊粟娘都是一驚,陳演疑惑道:“他向來沉穩,急?”看了齊粟娘一眼,“我去開門。”
齊粟娘站在灶間門口,見得雲典史滿頭大汗,壓低聲音道:“河道總督張大人等幾位大人侍候皇上上了高家堰,下官們在堰下頭候著。不多會張大人暗暗使人下來說,高家堰上的失修處全都被補好了,趁著皇上還在堰上,偷偷來知會大人一聲,多少準備一下,大人……欺君之罪……”
齊粟娘聽得這些,只覺半空中一個霹靂,將她打入地底,眼前白光亂竄,再也聽不清陳演和雲典史的對話。恍惚間,只覺熟悉的氣息湧了過來,她拚命伸手,要去抓住這一片溫暖。兩隻冰涼的手卻緊緊將她的雙臂抓住,用力搖晃,聲音像是從九天外傳來,飄渺又糊漠不清,“……粟娘……你快走……到京城去……齊強哥會保住你的……”
齊粟娘雙眼前一片模糊,茫然地看著眼前搖晃的人影,他定定地望了她一眼,鬆開手,甩開她無助的拉扯,一步一步向後,終是轉身回房,穿了整齊的官服頂帶走了出來,慢慢走到院門口,回頭再看了她一眼,便去了。
“夫人,夫人……”齊粟娘慢慢睜開眼來,看著鮮紅的床帳頂,猛然間歡喜起來,“陳大哥,我方才做了一個夢……”
她的聲音嘎然而止,床邊五步外,站著兩個人,雲典史的臉上帶著悲傷與憐憫,又帶著一絲說不出的無奈,怔怔地站著。
“夫人。”連大河見得齊粟娘醒來,連忙打了個千兒,半跪在地上道:“夫人,陳大人已被皇上宣到縣衙裡去了,眼見著是個欺君的死罪,夫人,你快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