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才放心地回到正屋來。老爺子聽見客廳裡有響聲從房裡出來,見珍珍端著多用鍋到桌子上,就知道飯已經熟了。老人家慢慢走到神龕前,倒出白酒用開水溫著。他不敢喝冷酒,溫度太低喝下去受不了,咳得人五腑六髒都扯動還影響別人休息。好的不說你什麼,理解你。不好的會罵你這老頭怎麼還沒喝死哩!成天就愛酒!珍珍炒了一個白菜、又炒了一盤花生米,然後又從多用鍋裡端出中午沒吃完的半條魚放到桌上。
老爺子咪了一口酒,挾一筷子白菜到口裡,還沒到喉嚨就吐出來,一臉痛苦不堪的神情。臉上的老鄒一條條一道道地起抗議:這是菜嗎?簡直是翻了鹽船!但老爺子沒有這麼說,這樣說了兒媳婦還不恨得一頭的皰。做得你老東西吃了還光是名堂,吃就吃,不吃拉倒!當然珍珍當著面不會這樣說,背後肯定會說或者說心裡一定在罵。珍珍挾了一點菜剛走到大門口,老爺子“嗯”了一聲,不輕不重地說一句:“還是定計劃好哇!”珍珍出門坎剛要邁出第二隻腳,聽到老爺子的這句話時突然停下來。她一隻腳裡一隻腳外地扭著,如跑步運動員作了一個定格。
老爺子又在說什麼鬼怪話?什麼東西定計劃好不定計劃不好?又是哪一點不如意?珍珍想了想卻沒想出來,這老頭的鬼名堂多,你搞不懂他的。珍珍將另一隻門坎裡面的腳拔出來,邊走邊往口裡扒飯菜,沒走到兩步,“哇!”地一聲全吐了,“我的媽嘞!”怪不得老爺子……珍珍笑了,她完完全全明白了老爺子剛才的意思。不過意地繼續往前走,任老爺子說什麼她也聽不見。
老人不敢吃白菜,眼睛轉到那半條魚的盤子裡。魚的味道中午還不錯,魚肉也鮮嫩,但老人還是不敢吃。這個喜頭魚的小剌太多,上回吃的時侯給他的印象留得太深,他感覺自己不是在吃魚而是魚在吃他。老人的勇氣被魚吃掉了,他只能用筷子頭樵著魚湯舔舔。白菜太鹹了,總不能用湯下酒吧?這小半杯酒怎麼下肚呢?桌子上的三個菜已有兩個菜不能下酒,剩下的那盤菜老人敢看不敢吃,試都不用試。可是那盤菜卻很有###力,無論是顏色還是香味,老人都喜歡,那是一盤花生米。
前幾年老人的“隊伍”整齊時,他對花生米情有獨鍾。後來他的“隊伍”被日子折騰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幾個貼身保膘跟隨自己過清苦的日子。老人閉上眼睛,忘天長嘆,懷念那逝去的歲月。老人再睜開眼時,呡口小酒,於是,眉眼兒鄒到一堆,那是啥味兒,那味兒不是味兒,從口裡頭苦到心裡頭,好苦的酒啊!老爺子忙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找菜壓,那雙紅筷子像一對輕輕盤旋的紅蜻蜓,沿著桌子繞了一圈後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依舊盤旋在桌子的上空,直到最後筋疲力盡,不得不落在那盤花生米上。
花生米炒得油光水滑,香酥爽口。老爺子真想一筷子叉它幾顆在口裡,可是不行嘍,今不如惜呀!老人那雙筷子在花生盤裡輕輕地翻動著,先是扒扒表面,表面的大顆粒小顆粒都有,但老人似乎看不見。他又用筷子翻裡層,裡層的花生米光光溜溜,有胖有瘦。老人瞅一眼,將裹滿鹽的筷子提了回來,無意思的捏在手中。老人左手端起那杯喝不完的酒在眼前搖晃了一下,又呡一口。那酒味的苦再次將老人的鼻子眼睛揉成一團,老人臉上的歲月更顯蒼桑。過去的歲月無論多麼艱難,那畢竟離他遠去。可是現在,眼前、還有將來的日子似乎更艱難,更苦澀,他好像看見了未來的境遇。
喝了一輩子的酒,怕是這酒從此再不會有味美之感。老人一臉的痛苦狀。他狠著心了挾了半邊花生米在口裡,嚼了無數圈後,花生米還是原模原樣。從左牙幫移到右牙幫又從右牙幫挪到左牙幫,花生米除了破層皮,完好無損。老人的腮幫子都酸了,他實在沒有嚼碎花生米那力氣。嗨!硬是老了,花生米都吃不動,沒意思透了。老人“呸!”地一聲,花生米從口中衝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