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報向來不止只念一回,於是衛兵又重新唸了一遍。這回一些布衣們終於聽清了,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
有人先是不可置信,隨即放聲大笑,態若癲狂。
“科舉!原來之前所傳非虛,陛下真的打算給咱們開路!那是不是我現在開始讀書,就有機會當官了?!”
“好啊,這個新政妙極,我在算術上甚有天賦,說不準往後能為陛下效勞。”
“你?你年紀大了些,現在讀書晚嘍,讓你家狗蛋和牛蛋試試。”
……
鬧市裡議論聲不止,商販舍了攤子圍上前,本來欲採買的行人將購物拋於腦後,一併將邸報點圍得水洩不通。
開辦科舉如同一陣颶風,迅速席捲長安城,不少布衣家中皆出現這樣一幕。
郎君從外面又哭又笑的回到家中,被大驚失色的妻子以為中了邪。他們嘴裡或唸唸有詞,或直奔家中小兒將之舉起,直言有機會為官,光宗耀祖。
城中一片欣欣向榮,書肆罕見的被圍得風雨不透,街上游手好閒的痞子也忽然有了目標,不再四處鬧事,城中治安一時之間竟好了不少。
而不知何時,民間流傳著這麼一首童謠:
著麻布,扛鋤頭,地裡刨食代相傳,一日夢見高廟堂,正愁如何攀登上,非衣貴人送來青雲梯。
一場大雨過後,彷彿炎熱的夏季甩著尾巴離開了,涼爽的秋天施施然登場。
在這個秋高氣爽的早晨,終於閒下來的霍霆山重提了當初遊山賞景之事。這是裴鶯先前答應過的事,如今聽他說出遊,她便隨他去了。
此番是微服出行,僅一輛外觀樸實無華的馬車罷了。
馬車從宮門駛出,途徑熱鬧的東市,集市裡人聲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坐於馬車內的裴鶯聽到了吆喝聲與還價聲,偶爾還有另外的隻言片語從窗牗飄進來。
大家還在聊科舉。
十幾日過去,布衣們仍興趣不減。
霍霆山也聽到了,他勾起嘴角,“看來夫人之見,乃民心所在。”
裴鶯笑著說,“你待幾年後回首再看,說不準朝中會出現不少來自底層百姓的面孔。”
這時外面有一群小孩兒跑過,他們嘴裡唱著謠歌。
帶著稚氣的歌謠逐漸飄遠,聽到最後一句時,裴鶯緩緩眨了眨眼睛,而後下意識看向坐在她對面的的男人,“那首童謠,是你放出去的?”
科舉一事是在朝上頒發,出自霍霆山之口。
而知曉是她提出的,唯有那日在書房中的武將和先生們,但裴鶯卻不覺得公孫良等人會將此事到處說,甚至還弄首童謠出來。
唯有霍霆山,這個連國號都將她考慮在內的男人,再讓人放首謠歌也並非不可能。
霍霆山嘴角弧度深了些,“本就是夫人之意,若非夫人提出,他們想碰上科舉,還需等個百年。”
裴鶯笑了笑。
馬車從長安城東門駛出,來到郊外,再沿著官道緩緩繞山登行,最後停在了一座古樸大氣的寺廟前。
裴鶯從馬車裡下來,抬頭看著面前掛有“流金寺”的龐大建築。
青磚紅牆,流金寺旁有綠松翠竹,從敞開的寺門放眼往裡看,能瞧見樹影斑駁落在迴廊上。不久前敲過鍾,鐘聲的餘音在寺中環繞不肯散。
有三兩香客結伴而來,身披僧袍的僧人穿行在其中,偶爾理一理跪拜的蒲團和案上的燈盞。
裴鶯知曉霍霆山向來不信鬼神,此番來寺廟完全是順帶。兩人從大門進來後,不似旁的香客般三跪九叩,而是純遊覽的這裡看看,那裡瞧瞧。
就在兩人閒逛著,將要拐入某個院子時,忽然聽身後有人說:“兩位請留步,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