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您聽說了嗎?城中賊人抓完了,城門重開,如今廣平郡通行如常了。”孟靈兒將小包裹丟一旁,坐在裴鶯身旁,抱著她的手臂:“我們何時離開廣平郡啊?唔,我昨日在城中瞧見鏢局了,如今世道亂,就咱們幾個孤身上路不安全,我們僱一支鏢師隊吧。”
“對了,到時我得女扮男裝,再稱去京城投親,並已去信給京中族人,想來如此多少能震懾鏢師,叫他們安安分分送我們去京城。”孟靈兒枕在裴鶯肩膀上,已經暢想著美好未來。
裴鶯彎了彎唇:“小機靈鬼。”
孟靈兒得意地說:“那當然,您女兒是最最聰慧的。哈,那些個幽州蠻子都被我耍得團團轉,今日我和水蘇要出門,他們都沒阻攔,想來是看我昨日安分,只簡單問了我一句何時回就放行了。”
裴鶯眉心一跳,心底的不安止不住的擴散。
僅用一宿就抓住殘餘的藍巾軍,聞名天下、打過無數勝仗的幽州軍,會輕易被一個黃毛丫頭騙到嗎?
且她囡囡出府時,懷裡可能還藏了個小包袱,他們真看不出來嗎?
還是說其實他們看出來了,但卻不為所動。
為何不為所動?
裴鶯無端想到那個傍晚,那人將她抱在懷裡,手指繞著她的鬢髮,幾近耳鬢廝磨:
“此番失信便罷,若有下回,就不是如此輕拿輕放了。夫人當知,我仰慕夫人許久,若夫人肯再次給我機會,我定是求之不得。”
裴鶯臉色驟變:“囡囡不好,中計了!”
孟靈兒愣住, “什麼中計?”
裴鶯握緊她的手:“他們應該是故意放你出來的,或許昨日他們就已知曉我在醫館。”
孟靈兒臉色也刷的白了,“怎麼會, 我明明來時留意了, 他們並沒有派人尾隨我……”
裴鶯撥出一口濁氣:“幽州士兵何其多, 囡囡認不了全部。”
孟靈兒又是驚慌又是內疚:“孃親, 那如今如何是好?”
“你方才說,你出門時守門的衛兵問你幾時回, 你怎麼答?”裴鶯問她。
孟靈兒喃喃道:“我說末時方歸。”
裴鶯緩緩笑了, 心頭大石落下:“如今未到末時, 不用慌, 事情尚且有挽回的餘地。靈兒,你按娘說的去辦,你、水蘇還有辛錦先回去, 和府中隨便一個幽州兵說, 你看到我了。”
事到如今, 裴鶯清楚今日離開已然不可能。前方有個大坑, 若再往前走一步, 大概會發生非常可怖的事情。
孟靈兒聽勸,拿起自己的小包裹慢吞吞地離開醫館。
待出了門,她才忍不住落下淚來:“水蘇,我忽然發現我根本沒有父親說的那般聰慧, 我就是蠢貨一個, 蠢鈍又自大,自以為能將他們玩弄於鼓掌之中, 卻被人順水推舟找到孃親的藏身處,差點讓孃親陷入險地之中。”
水蘇忙安慰道:“小娘子不必妄自菲薄, 您年歲尚小,那些人走過的橋比您走過的路還多,如何比得了?而且也怪他們昨日做戲做得好,奴都信了去,真以為他們無二心。”
主僕倆說著小話,辛錦跟在一旁,慢慢走遠。
三人都沒注意,在她們前進的反方向停著一輛馬車,車中幃簾捲起,坐於其中的男人看到只出來三人時,長眉微揚:“夫人發現了?”
霍霆山頗感可惜,卻又有點說不明的愉悅,他從馬車上下來,朝著醫館緩步去。
醫館白日開業,老杏林坐於堂中,聽見腳步聲最初以為是尋上門的病患,然而待他抬頭看,卻愣住了。
來者身形魁梧,面容周正英朗,胸背的輪廓和線條都非常流暢紮實,老杏林觀其面色紅潤,便知他血氣旺盛,正是春秋鼎盛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