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笑笑,對他的讚歎沒有謙虛推辭——對聞人白這種人來說,謙虛客套不會對他有任何影響,唯有真正的能力可以得到他的認同。
“我按時應邀而來,下一步如何?”
杜若單刀直入。
不是因為時間緊迫,更在於據她觀察,這聞人白並不是她常見那種心思多狡的人,之前的下馬威和讚賞,看起來確實是出於本性的孤傲自賞,反倒是她有意展示輕功和易容術,步步算計的心思過於著跡了。
目前實力展示的效果剛剛好,就不必更進一步彰顯強勢,反倒令他排拒牴觸。
聞人白聞言沉默,杜若平靜等待,眼光遠遠落下,凝視長街中心的戰局,不急不躁的神情動作,即便是聞人白心裡早有決議,也不由心中暗贊其風度。
他們站在房簷最靠前的邊緣,身形與房簷兩翼的斜坡呈銳角,杜若與聞人白差不多並排,略微落後半步。腳下所踏的酒樓雖只有四層,卻有近七丈高,獨兀於周圍的建築,煢煢孑立。
夜風徘徊,掀飛衣角長髮,獵獵作響,在下面遠遠看去,直似天人。
聞人白忽然出聲:“站在這裡,你有什麼感覺?”
他說這話時揹著手,眼光和杜若一樣遠遠落在戰場中,並沒有看杜若,他身邊三米內只有杜若一人,連他暗部的同伴都站在三米開外,各自散佈,更不用說更遠處的煙雨會和不知名首領所帶的人了。
天外飛來一句,讓杜若挑了挑眉。
他在這裡提問題,她的同伴卻在下面拼命,隨時有性命之虞,若不是知道聞人白不是那種口蜜腹劍的人,恐怕也會覺得他在落井下石。
杜若和聞人白接觸
的時間太短,依靠簫聲依舊短而片面的描述,能觸及他性格的核心已經是難能,又怎能將他的心理活動咂摸得一清二楚。
不過,這不妨礙她就地取材,拉回話題。
杜若側身,與聞人白拉開一步,目光在他空蕩蕩的身邊旋繞片刻,沒有拉下保持在安全距離外的眾人,嘴角輕挑:“依我所見——高處,不勝寒”
她這話湣�鷯魘疚湃稅滓蝗耍�袦‘佛喻示暗部、甚至整個六扇門在江湖裡的位置和處境。
話題輕易被拉回主題,聞人白側頭看她,覆著蒙面巾的輪廓有輕微異動,好像在笑他說:“你是個聰明人。”
被他點破意圖,杜若挑眉,微笑,“我相信你也是。”
站在高處,註定眼界比普通人更開闊,只要頭腦足夠清醒,想必不會看不清六扇門此時的危機,明部和暗部同坐在一條船上,船尾漏水,整船人都要一起倒黴。
聞人白不是會被利益動搖矇蔽的人,即便先前不知,被簫聲依舊和越千軍曉以利害後,應該很清楚該怎麼選擇。
“我不能代表所有人。”話雖如此,聞人白語氣裡的自信,卻讓杜若相信他對手下掌握之人的絕對控制力。
“其實我也不能,甚至可以說沒有人可以代表明部。”杜若坦白道,讓不遠處另外兩個暗部的人微微異動。
看見聞人白似乎傳音安撫了手下,落到杜若身上的目光隱帶壓迫,杜若才微笑接續“但其一,我們沒有選擇,”在這點上,暗部的處境和明部一樣,“其二,我們明部的作風,是恩怨分明,有恩報恩,有怨報怨——”
她淡淡一笑,五分淡然,五分自信:
“坦白說,我們兩部之間的前事我不大清楚,個人私下的過節更無從得知,這次能不能恩怨相抵,我沒有把握,也沒法拍著胸脯給你作保證,只能說,這是一個開頭,而我會盡力。”
一番話說中聞人白的心思,而後的剖白所表露的氣度和胸襟,更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即便以聞人白的自負,也不得不承認杜若的坦白確實打動了他